风吹原野,呓语成歌

风吹原野,呓语成歌 ——听莫西子诗《原野》 文/碎岁 借《中国好歌曲》之力,莫西终于崭露头角了。瘦瘦小小、不善言辞的他,忽然爆出《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这样一首“血腥情歌”,着实让电视机前的观众大吃一惊。但情歌只是莫西偶尔为之而已,待他推出整张的《原野》,听众才发现他的音乐里有那么大的一个世界——被遗忘的故乡,被抛掉的岁月,被流放山间或掩藏墙角的孤魂野鬼。对于之前了解莫西的人来说,这是水到渠成的结果;而对于新近关注他的听众来说,这绝对是一次听觉的刷新。 一个大凉山的彝族孩子,跟随着飘荡在村落上空的歌声越走越远,越长越大,他来到城里,开始现代音乐的学习与探索,他的音乐风格慢慢成形。与著名实验音乐人窦唯的合作,则让他的观念又一次的更新,一些带着民摇、后摇、世界音乐等多重色彩的乐曲与歌谣,在莫西手下渐渐织成……他的东西不像是写出来的,而像是风吹过来的,那些被吹散的音符从身边经过,我们心中的某些情绪就跟随着它们忽远忽近,起起落落。 曾经,妈祖故里的诗人年微漾在《海峡诗人》策划“歌萃”专题稿件,让我推荐几位合适的民谣诗人,我一下就想起了莫西,他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在我看来,是非常接近诗的,他无视歌词的套路,只将心中的意思随手记下,却熨帖自然,恰到好处。莫西对待歌的态度和对待词一样,显然也是无视任何套路的,破忌、放空、随性而歌、尽情吟唱,便是他的最大特点。这样做的缺点是结构涣散,容易造成旋律性的缺失,让作品张力不足(无须讳言,《原野》中的一些作品也有这样的缺点),好处是不染俗音,步步出奇,而惊喜,也就埋伏在这出其不意之中。但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做呢?对别人而言,这样做或许意味着一种实验探索,而对从小就唱着彝族歌谣的莫西而言,这一切只是自然而然。 所以,忘掉这些无聊的分析吧。单纯的歌,单纯地听便是最好。听《山魈》,仿佛独自沿着山间小道行进,山腰忽遇同行者数,呼朋引伴,手舞足蹈,惊奇之余,风吹云散,人群顿消,才知所遇山魈所化;听《投胎》,则如在你追我赶之中,赴向一场生命流转的盛宴,在对此生的厌弃与痴恋之间,对来生的向往与惶恐渐渐萌生、壮大,像推开厚重的双扇大门一样,推开了新的人生,出生入死,所为者何?无人回答,但投胎却是投胎者的使命,它们匆忙流走,绝不稍停;听《失去的森林》,有如进入空无一人的伐木工厂,雨水湿滑,机器冰冷,被砍掉的树干仿佛人尸,质询着现代文明的无知无情;听《月亮与海》,你会惊异世界的辽阔壮观,也会惊异原来歌声也可以作为颜料参与绘画,并且还能画得这样美;听《知了只叫三天》,感受生命的飘忽脆弱,朝菌不知晦朔的渺小感凄凉入骨,然而还要活着,并且歌唱;听《妈妈的歌谣》,好像回到童年,那时有家温暖如春,那时的眼神纯净无瑕…… 《原野》中的歌谣,语言以彝语为主,然而对于听众来说,却不妨全部当作呓语来听。言下之意,我们听莫西,就是和他一起坠入他的梦境。正如那部超级拉风的电影《盗梦空间》所呈现的,当我们把手臂连接在同一台联梦机上,按下启动键,我们的梦游便开始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梦境,就是莫西的意义。作为一个被同样的资讯海洋淹没的现代人,想象力的萎缩、心灵雾霾的积压与精神家园的失落往往是在不知不觉中发展为重症晚期的。这时,莫西带着一组听着无比亲切,却叫不上名字的歌谣出现了。它们诱导着我们,来到了大山深处,后面,是辽阔的原野,是数不尽层次的梯田,是鸡鸭牛羊、道人山魈,以及原样地生活着的乡亲们的集市。这相遇,多好。这个人,他就是来还魂的。 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大才如庄周者,如之何能逍遥?借路梦蝶,方得逍遥一游而已。其实,听好的音乐,即是这样的逍遥,倏来倏往,飘飘扬扬,春梦穿心,不落痕迹。好像扯得远了,不饶舌了。《原野》就在那里,你去听吧,放大音量,直到专辑结束,你缓过气来,回到刚刚灵魂起飞的椅子上,回忆梦境一样回味这呓语成歌的歌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