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河》
《河》、河。它让人想到某些柔软、光滑、半透明一般、起伏不止的事物。让人想到曲线与缠绕、丰饶和盈胀。让人想到潺潺的歌吟、汩汩的哼鸣。让人想到席卷一切的奔涌和不顾一切的释放,让人想到在幽暗而茂密的底丛中,不会随流而去,悄然滋生的湿润与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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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这是黄昏,伟大而隐秘的事正要发生。秋雁灰色的身影凛然不动,映刻在洁白的冰川上,长空里的鸟唳凝成冻结的水雾,无从消散。那些透明的巨人,他们呼出稀薄的云朵,吸进最后一些还在发散的、还带着微微红色的光线。他们的意志是守卫这片坚硬而冷酷的国度,而他们亦如是巡弋、严防,亘古以来,不曾有变。
即在转眼之间,这天地已无声崩裂。秋雁的影子像符咒一样脱离了冰川的皮肤,黑色的枝蔓一寸一寸蔓延开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那是裂开的痕迹,有光透进。光从此端进,光由彼端出,最后的残阳大炽,回光返照,如血化雪。一切,没有任何声音地,瓦解了。巨人们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融掉的冰川正在化为万千河流,聚集和分离以秒计,不变的是彼此的舔舐与相互缠绕。
情欲的创世如此壮观,他不禁愕然。高耸的,成为屈就的;激动的,成为和缓的;征服的,成为感恩的;不甘的,成为谅解的。心甘情愿,他化为一条河流,与那万千河流融汇交织,如胶似漆,如琢如磨,与开天辟地一般乍现于面前的一卧洁白身躯抵死缠绵,难舍难分。
这是由一个瞬间开始的故事:“当你平躺下来,我便成了河。”这个瞬间旨示某种崩塌、顺从、平展的意志;意志的变化,即一瞬之间。眼前的山峦,心内的起伏。纵是铁的身躯,也化为绕指柔情。这一刻的世界和那一刻的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时空变幻而催生出的天地,陌生、充满惊喜还带有一些令人胆怯的宏伟。所以他将进攻理解为迂回,放肆之后,审视自身,看见欲望的潮退,在她的眼神里,看见自己回旋转折的本能,已沉淀为深邃清澈的一泓泉水。
“当爱燎原成灾,你徐徐侧身,堆积肥沃河床,我是朝圣的人。”那个将自己摊薄的身体侧过之后再度变得丰隆,婴儿一样蜷缩起来,他的手陷入到更加绵软的肉体的折叠之中,每一个皱褶都藏着丰饶的秘密。男人不再看见女人的眼神,他的心灵坚定而清醒。他知道自己在港湾中停靠,从此不再漂泊。这里是冰河时代过去后的第一个春天,绿意正在萌生,几亿年的等待都是为了几十年的一个人生,而且,这个人生过去后,他还可以一直一直等下去,等到彼此的肤色都成了古旧,等到所有的生物都成了化石被风吹散,那时,一个吻可以唤醒的,是一个永恒。
爱的感动席卷而来。一个女人能够给予一个男子的,全部都在这了。他变得很小很小,可以像孩子那样撒娇。他变得谦卑,知道这世上无有比爱更伟大的奇迹。他也变得更加强大,像是生出了双翼可以在天空翱翔。他变得敏感,变得复杂,变得纯粹,他开始知道自己在时空中的位置,自己凭借千万年进化的本能,顺着南风、暖流和磁场指引而来的,就是这个目的地,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人生。
世事简单而透明。她躺在这里,像一条河。他也躺在这里,像一条河。他和她相拥为一条河。河床摩擦着河水,情欲嬉戏奔流,人生如河,流淌而下,串起过去的生命、现在的生命、未来的生命。身体的封印以吻解开,男人在沉溺中变得成熟,他在爱的雄伟中知道了卑微,在爱的永续里理解了感激,在身体的放纵中领会了悲欢,他禁不住要咏叹、要高歌、要合唱,和着生命的节律,去赞颂、去膜拜这个领悟。最后他还是收敛了,低眉安静下来:
“魔咒缓缓退尽,你笑的厉害,天曾缺掉的角,无非此等神采。我将残翼放下,从河中走来。你正颔首告知,这里有爱。”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升华之夜。钟鼓齐鸣的高潮终于到来,众神也为这两具躯体的狂欢祝福。现在浪潮已经退却,欲望消解不见,爱情悄然显现。女人放下了矜持,男人收拢了双翼,静水流深,万物复归天真,天启一般的默示中,这时的他们,才是真正相遇。
河
作词:张雨生
作曲:张雨生
演唱:张雨生
专辑:1997《口是心非》专辑
当你平躺下来 我便成了河
回绕你的颈间 在你唇边乾涸
窃想你的眼神 我恋恋不舍
聚为一泓泉水 深邃清澈
当爱燎原成灾 你徐徐侧身
堆积肥沃河床 我是朝圣的人
我是客途的雁 却一往情深
从此无意追逐 新绿的春
任我流吧 层层冰川
亿年换几吋 我也宁愿这么盼
等到昏黄 等到痴傻
等著公主吻青蛙
当你平躺下来 我便成了河
回绕你的颈间 在你唇边乾涸
窃想你的眼神 我恋恋不舍
聚为一泓泉水 深邃清澈
任我流吧 像层层冰川
就算亿年换几吋 我也宁愿这么盼
等到昏黄 等到痴傻
等著公主吻青蛙
魔咒缓缓退尽 你笑的厉害
天曾缺掉的角 无非此等神采
我将残翼放下 从河中走来
你正颔首告知 这里有爱
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