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爱做的事

随着“后摇滚”神话在中国的逐渐破灭，后摇滚才变得正常起来。而在众多国外顶级后摇乐队前赴后继地造访后，中国的后摇市场也逐渐形成，并造成了小范围的追捧局面。 在这个大环境下，对惘闻乐队，或是他们的新作，多数人都没有表现出狂热的期待，从乐队到乐迷，大家都知道各自是来干什么的，《八匹马》出场时的欢呼声，也并不激动人心，而是显得默契和温暖。 现在的谢老师一身休闲打扮，怎么看也是个善良而开心的中年男人，他嘶吼着的嗓子，更像是一种演奏乐器的技术，而不是撕心裂肺的愤怒刀子，乐队也是，经过这15年的积累，他们太经典了，经典得令人感动，而不是激动。 多年前，当惘闻横空出世时，就被市场迫不及待地挂上“中国后摇滚领军人物”的荣耀牌，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们依旧挂着“领军人物”的名号走南闯北，在“南沼泽，北惘闻”的说法只有老棒子乐迷才会津津乐道的今天，这样的标签也实在是无力透了。 何为“领军”乐队？或者说，何为顶级乐队，我曾经有自己的理解。那就是有着常年来稳步发行的新唱片，或是在乐迷心中，有着广为人知且不可替代的独特“绝技”，这些都是标准之一。在我的心目中，“发明了”可以将残暴和静谧相容的“爆炸系”声响的Mogwai，以及凭一己之力，竖立了那种灵动致远，亮丽清冷不染一丝凡间灰尘音色的Sigur Ros，均是可以自称“顶级”的后摇滚乐队。 　　 按照这个说法，成军15年，稳定的8张专辑，从作品量上，惘闻当然够格，但是，惘闻有自己的独门绝技吗？恐怕很难一句话说清楚，多年来，他们用自己的理解，玩着最纯正的后摇滚音乐，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可能还不如沼泽乐队的古琴来的吸引眼球。 新专辑《八匹马》，表面听来，惘闻依旧在玩那么“累人”的后摇滚，乐迷们可能有所不知，玩那种长篇幅的标准后摇滚曲目是很累人的，从起步的情绪酝酿，到爆发的节点选择，再到结尾应时的收尾，这些多段式的结构驾驭，对乐手来说是很费精力的，现场演出更是耗神。 一首十多分钟的曲子，你听着累，难道乐手演得不会累吗？（想想沉默寡言的mono吧）所以，后摇滚这个类型，在走入僵化的创作模式后，想要突围，我大胆想象，未来的出路一定是做出一些短小、精湛的曲子，像mogwai年初的新专辑那样 ，就是一种尝试。 回到惘闻乐队身上，上一张专辑《0.7》里，乐队就用一首Absent Minded Theme 耍了一把轻快的math后摇，令人眼前一亮，是很不错地一次新鲜尝试。而这次的新作《八匹马》，本以为这样的尝试会继续，不过纵观这8首曲子，却无一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后摇曲。 这就是惘闻的创作态度吧，累不要紧，要紧的是做自己最擅长的，把自己最擅长的玩到极致，也是一种完美。经过那么多年的磨练，现在的乐队太沉得住气了，我觉得这就是惘闻的气质，横冲直撞不是他们的风格，连曲子中的“爆炸”部分，都不是那么惨绝人寰，而是饱含着人文气质，情怀十足。所以，乐队近几年的几张专辑，整体还是非常统一的，这样的惘闻很有安全感吧，所以乐迷们也不会感到迷茫，清一色的四星以上好评就行。 当然，这么说 ，也不是说乐队不思进取。长篇标准曲玩腻了，自然也会有点小心思。新专辑脱离传统录音室，来到户外的图书馆录音，就是陶冶情操的一种好方法。而小号、木琴等乐器的加入，则是让曲子更立体、更富人文关怀的一种尝试。 小号，键盘，木琴，的确是经典后摇滚中最有生命力，且足够暖人心脾的一部分，这些是容易被吉他、贝斯、鼓这些摇滚老三件的强悍掩盖掉的另一种美。这一次，惘闻试着在录音时把这些元素放大，看啊，惘闻还是那么的有文艺情怀。 第一首曲子“北方向北”，开始就为中段的“爆炸”做好了准备，那种乐器间的“蓄势待发”感特别明显，听惯后摇滚的乐迷都熟悉得很，而当那段具有历史感的人声采样插进来时，还是很有范儿的。当然，人声采样和环境声音的插入，早就被Mogwai 和GY!BE 玩到了极致，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连甜梅号都在新专辑中玩了一把）。对我来说，最有意思的是这首曲子的结尾，这最后30秒，和整首曲子有点脱节的收尾，太匪夷所思了。 “大连天空”，木琴在曲子中段登场，随着小号和吉他的加入，音色的力量感层层递增，意料之中地来到了轰鸣的高潮，最后，一切又回复初始的平静。没啥好说的，标准的后摇滚佳作，只不过，这一次小号成了指明行进方向的领军者。 “第八层地狱”真是曲如其名，尖啸着的吉他和人声相继涌现，好在弦乐组的出现还能抚慰一下人心，谢老师嘶吼的人声被录的很靠后，就像一个背景声音一样，作为器乐的铺垫，而不是作为传统的人声前置（整张专辑只有2首曲子录了人声，都是类似的置后背景声）。 经过了多首长曲的洗礼，本以为相对短小的”酒神经“可以像上一张专辑中的Absent Minded Theme那样暂时舒缓一下神经。没想到这也是一首具备野心的曲子，一大堆音色集成一股脑儿地塞进这首不足5分钟的曲子。 我个人认为惘闻这么做有点得不偿失，感觉就像是试图在一首5分钟的曲子里表达15分钟的内容，由于没有必要的情绪铺垫，听起来很没有头绪，效果也不好，还不如就像Absent Minded Theme那样来的思路明确。 整张专辑听下来，越发体会到惘闻乐队，或者说谢老师的人生观，那就是：做爱做的事。这15年来，从最初的混乱，到现在的成熟，他们注重的是整体，而不是夸张的局部表现力。 在这个时代，充斥着焦急地寻找突破口的人，瓶颈到处都有，任何创作都免不了进入僵化的模式化套路。 而这时候，不急不躁，认认真真地做事情的人，才是时下的人才呐。可以说，《八匹马》来的正是时候。 学习惘闻，学习谢老师，做爱做的事。 【文 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