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乐是一片过期的阿司匹林
文/点点(转载请注明出处) 假如要选择一支国产乐队来代表自己的青春,那么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刺猬。这是一个不可免俗的开头,但也千真万确并无夸张。 作为中学时期接触国摇的入门乐队,刺猬对我的影响几乎贯穿了成长的每个阶段,这其中伴随着乐队的改组、沉淀和转型,伴随着拥抱和美梦,也伴随着阵痛和伤疤。当然,我提及的所谓成长,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充满阳光欣欣向荣的那一类,只是一个惨绿少年变为惨绿青年的自我对抗史。 其实关于刺猬我知道的不多,甚至至今还没有机会看过他们的任何一场现场演出,无数次的错过,伴随无数次的叹息。但属于他们的冥想盆里,一直充满着最温暖美妙的记忆碎片。 是某音乐杂志整整两版充满细腻情愫的感伤采访,是某年草莓詹盼代班打鼓阿童木玩起口风琴的那首玩具和六一儿童节,是某地下电影里子健老师以白日梦蓝为背景做采访讲的那个偷项链的心酸故事,是博譞回归演出何一帆在跳水前结结巴巴说出的那句「下面是一个穿越,穿越的环节」,是刺猬排在荡四后面演出已经离队的博譞面对「刺猬是小清新」的评价说出的那句脏话,是博譞在个人小组里发那个「捡到一只刺猬」的可爱帖子下面一群歌迷更加可爱的回复,是无数志同道合因为音乐而亲近熟稔的朋友在特殊日期里默契分享转发的某首应景歌,是乐队微博转发那一句看不出情绪却已经让我深深感动的「毕业快乐」。 有人说,刺猬的歌迷都是特别单纯可爱的一群人,就像这个乐队,看着又颓又丧玩世不恭,其实特别善良特别美好。对此,我举双手双脚表示同意。 而说到刺猬的音乐,六张专辑一字排开,会在脑海里形成一个清晰的时间轴。如果说懒孩子和噪袭是青春期空洞美妙、无伤大雅的忧伤和叛逆,白日梦和蜜杀是初入社会过渡期惨绿青年的迷茫痛苦,阳光欢乐枪是和社会正面冲撞后头破血流的勇气和反抗,那么这张波普星更像是摇滚客告别青年进入中年阶段后对生命和世界类似虚无主义的豁达态度。 即使你做的是最躁的摇滚音乐,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只在谈论和歌颂青春,这似乎是每一个年轻乐队步入中年以后都必须面对的问题。有人会说,刺猬不能永远在青春这个命题上固步自封;也有人会说,告别了青春的刺猬其实根本就不成立。 而我想说的是,其实青春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终极问题,而告别青春更是一个充满仪式感的伪命题。曾经真实拥有过青春的人,我是说那些扎扎实实地年轻过生活过并且从不随波逐流的鲜活的人,他们永远不可能去告别青春,只能换一种生活和思考的状态去延续它,只不过可能少了一点惨烈和偏执,多了一些释然和幽默。因为告别青春,就是背叛曾经和现在,甚至是以后的自己。 当无限感伤的金色年华燃尽于天际,当头顶高帽者歌颂的世界已不可理解,当社会想把诗人变成僵尸把艺术家关进笼子,当可以反抗的时间屈指可数,曾经自由自在却一无所有的愤怒青年们应该何去何从,这是每一个热爱生活向往美好的年轻人都应该思考的问题。 爱意和恨意在思考的昼夜深深刺痛内心, 不万能的青年们触碰到自我意识的边疆。于是,艺术家们忽略了干涸的物质世界,回到万物之初在湿润的精神原野直接跟宇宙对话,谈论行星和太空,谈论爆炸和毁灭,谈论生命的母体,谈论时间的永恒,颇有自我圆满和毁灭并存的禅意。刺猬在录音阶段微博上透露的那句「睡诗金属」,在我看来和窦唯近年来热衷的「佛教黑金」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想,这就是刺猬对抗时间和世界,留给自己和音乐的答案,懂的人自然会懂。当有天我们离开这里,答案已写入不会被改变也不会消失的曾经,而我相信未来依然灯火通明。 这个世界永远在变化在运转,而且它运转的方式不曾为任何人改变,一切的好与坏,都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去审视它。如果你能明白生命这趟苦旅只是供人类修行的一个巨大平台,那么从前对这世界上一切不公和伤害的批判和不忿,好像瞬间就不存在了。如果你不选择全身心投入演出这场注定的盛大悲剧,那么胜负输赢的概念其实也都不存在了。 所谓赤诚和现实,其实不是必然的战争。永恒的战争其实只存在于世界和自己之间。生命可以壮烈如一场搏击,也可以轻盈如一场游戏。是全力以赴头破血流,还是与世无争没心没肺,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活明白了的聪明人,选择从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变换到永远没梦永远爱咋咋地。过去没什么错,但以后是新的开始了,既然没有一劳永逸,那也没有无法挽回。如果想说出口的都是真话,能说出口的又都是谎话,那么不如在狂妄大声的世界中,选择做一个不在乎的沉默疯子。 且让这世界紧张热闹去吧,这里那里都歌声如画,美好如同绽放的花蕾,一切都在永不停止地变化,不必在意也都没关系。我们所做的一切,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贡献,只是为了创造出纯粹的美再将其彻底破坏,为了在鲜花变白的时候逃离或者干脆同流合污,为了证明人类的愚蠢顺便加速人类的灭亡。 生命本是一道灿烂的星光,死亡也可以是一首睡着的赞美诗。而摇滚乐不过是一片过期的阿司匹林,谈不上伟大也拯救不了任何人,你可以享受药效带给你的片刻舒缓和慰藉,但随之而来的药物依赖性并不令人愉快,而且不要指望它能根治你的任何病症,很多时候还伴有强烈的副作用。你要知道,你要永远知道,这糟糕世界,根本无处寻觅美妙灵药。 反复做同样的一个梦,梦的背景是金色的天际线,一只徙鸟就这样安静地待在枝头,也不抱怨,也不羡慕,也不嘲讽,也不愤怒,只是把所有的内容都留在眼睛里。它站在太阳的影子里,它站在银色的月光下,它站在这世界上每个故事的背后。即使一言不发,它也知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