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夜晚比你的白天美

有人认为，《出租汽车司机》是一部“小资”的电影，这我当然不能苟同，虽然这部影片在情绪表达上有这么一些显示个人趣味的东西：常处于暗夜里的纽约城被老马丁表现的如此妖娆，也如此肮脏，显得分外迷人；而主人公崔维斯的失眠、自闭与交流困难则带有明显的所谓“小资片”的标签（这种“问题”主人公常常出现在一个公认的“小资”导演王家卫的作品中，所以我怀疑墨镜哥确实一定程度上吸收了老马丁的影响）。但是就影片整体风格而言，《出租汽车司机》明显不是所谓的“小资”电影，因为他的时代特征和社会批判性，尤其是结尾的血腥枪战，带有明显的写实特征，还有德尼罗的表演方法等，搜注定了其与“小资”影片的划清界限。

但不可否认的是，影片仍然有那么些小资情趣在里面，那就是它的音乐，每当萨克斯云淡风轻安静响起之时，他仿佛带来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寂寞感觉，让人无比惆怅和忧郁，黑暗的让人沉不到底。在没有看演职员表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我这旋律是擅长表现惊悚、悬疑场景，希区柯克的御用配乐师伯纳德•赫曼谱写，我一定不会相信。事实上，这就是来自伯纳德•赫曼，那位为我们奉献了《精神病患者》、《西北偏北》，《眩晕》以及《公民凯恩》等伟大配乐的音乐家，而《出租汽车司机》就是他为我们谱写的天鹅绝唱，而他本人甚至没有等到影片公映，就在刚刚完成此片配乐工作的当天晚上与世长辞，那天正是1975年的12月24日，平安夜。《出租汽车司机》也就成为伯纳德•赫曼这位乐坛老将和斯科塞斯这位当时的“电影小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作。

伯纳德•赫曼擅长交响式配乐，这在《公民凯恩》、《精神病患者》中表现的最为明显，但是他的音乐和黄金时代的好莱坞电影配乐家如马克思·斯坦纳等人又有所不同，更喜爱个人情绪的表达，而非叙事，在乐曲编配上，他能够不囿于固有传统，大量采用铜管乐——但并非是约翰•威廉斯式的所谓“主旋律”铜管乐，而是类似于瓦格纳的那种有张力的风格，显得独具魅力。

当然，我们还是能够从《出租汽车司机》的配乐中找到明显的赫曼式旋律，阴郁、紧张甚至显得刺耳的黑色管乐，惊悚的弦乐，这一切，都和轻柔萨克斯一起，构成一幅完整的音乐图景，为影片增色添彩。

影片片头，在浓重的黄色烟雾中，一辆纽约市的象征之一——黄色戴克出租车，近距离驶过画面，然后是德尼罗扮演的越战老兵——特拉维斯的眼部特写，这是一双迷离的眼睛：孤独而无助，然后就是镜头里晃动着的光怪陆离的纽约街景。此时的配乐是Main Title，以沉重的管乐为前奏，然后是萨克斯缓缓的吹出主旋律，这旋律如梦似幻，飘逸诡谲，仿佛游弋在黑夜街头的精灵，然后再重复一遍，并且加入一段变奏，这感觉，除了极其震撼，无他。

Thank God For The Rain是Main Title情绪的延续，低沉的贝斯节奏和铜管乐共同营造出孤独而迷离的气氛，并一直延续，没有主旋律。画面中，特拉维斯孤独的走过纽约街头，他决定在夜间开出租车，以减小失眠对生活的影响。然后镜头再转向特拉维斯的简陋住处，特拉维斯的画外音响起，原来他还有记日记的习惯，显然，他不太善于和别人交流。然后镜头在转向车窗霓虹闪烁的纽约街景，特拉维斯的车驶过街头，被雨水冲刷，没有主旋律的沉重乐曲，很好的刻画了这种孤独无助的感觉。
特拉维斯说：一场雨水能让街上所有的渣滓都消失！并且他也要整理出租车后座上的污渍，和Thank God For The Rain旋律相似的Cleaning The Cab也响起。

I Still Can't Sleep/They Cannot Touch Her （Betsy's Theme）是影片中比较明朗的配乐，它出现在特拉维斯第一次看见他的梦中情人Betsy的场景，此曲是典型的轻柔爵士风格，萨克斯吹出让人迷醉的主旋律，异常动人，这是经历了灯红酒绿后的意兴阑珊的特拉维斯，想要靠追求心仪的女士获得救赎，因为音乐在这里显得是欢愉的，有一种酒后的微醺感觉。对于失眠的特拉维斯而言，Betsy也是治疗病症的强力“镇定剂”。

接着导演又在这音乐的伴奏下，用了一组连贯的镜头表现特拉维斯在夜间开出租车的情景，虽然特拉维斯心有所属，夜晚的纽约，黑暗依旧。

而以后，只要特拉维斯处于恋爱，或是心绪宁静的时候，这曲I Still Can't Sleep/They Cannot Touch Her （Betsy's Theme）就会不断响起。

由于爱情的滋润，虽然夜晚的纽约黑暗依旧，但特拉维斯心情不错，即便是他遇见想要搭乘他的车套跑的雏妓IRIS被皮条客马修抢走，扔下一张20美刀的钞票让他少管闲事，然后车窗被一伙痞子砸破也是这样，因而在这里出现的音乐The $20 Bill仍然是轻柔的，处于高音区的小号依旧迷离，萨克斯也依旧轻柔。
33分。崔维斯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之中，身穿红色西服的他显得很开心，因为他马上要约会了，这时的音乐Phone Call却显得有些紧张，暗示完全不懂如何讨好女性的崔维斯将会失去这段短暂的爱情。

果不其然，崔维斯竟然让交往不深的besty和他一起去看**电影，这反映了他在追女技术上的一无所知。在besty再也不接崔维斯的电话后，不理智的崔维斯还去besty工作的地方大闹一场，其结果当然是彻底失去这段感情。这一段的音乐仍然是Phone Call。

结束恋情后，崔维斯觉得besty和冷漠无情，和别人一样疏离，这段的配乐I Realize How Much She Is Like The Others也是阴沉冰冷。

随后在夜里，崔维斯搭载了一位奇怪的客人，喋喋不休，显得神经质，还带着枪。此时配乐A Strange Customer以低沉的管乐反复演奏一个黑暗的主题，有几分悬疑的味道。让观众的心随之起伏，以为会发生什么。其实这位客人是个懦弱的人，只是向崔维斯诉说被戴绿帽的痛苦，威胁要杀了奸夫淫妇，这也使失恋的崔维斯决心去做些“有价值”的事情，以证明自己的价值。

偶然的机会，TRAVIS发现正在做电视访谈的总统候选人帕拉丁只是一个虚伪的政客，他的“有价值”目标终于确定，那就是刺杀帕拉丁，顺便引起besty的注意。配乐Watching Palantine On TV在此时响起，低沉的军鼓奏出紧张的节奏，显示他要有所行动。然后曲风一转，变成孤独的萨克斯主旋律，而画面也变成崔维斯独自开车的镜头。而当崔维斯再度偶遇IRIS时，轻柔的萨克斯突然停止，变成高音调小号。

崔维斯在日记中写道：我是一个生来孤独的人，日子毫无意义的一天天重复，我一定要有所改变，于是他去了买枪，此段配乐The .44 Magnum Is A Monster以连续的打击乐器营造紧张的感觉，竖琴还时不时奏出一串音符，让听者神经绷紧。


崔维斯锻炼身体，练习枪法，此时快速的管乐和低沉的弦乐组合the Practice连续不断的轮番出现，颇有些赫曼在《精神病患者》中“浴室谋杀”配乐的影子。


66分46秒，出现那段Travis的著名台词：Are You Talking To Me？而71分，崔维斯拿着手枪，观看电视时出现的歌曲是民谣歌手JACKSON BROWNE的Late For The Sky

崔维斯去刺杀帕拉丁之前，给父母留了一张明信片，有些遗言的意思。这段的音乐Assassination Attempt/After The Carnage以低沉的管乐和打击乐为主，阴郁无比，尽显赫曼音乐的黑暗本色。

而当崔维斯来到淫窝，准备拯救Iris出去，久违的甜美萨克斯主旋律响起，但是只持续了一会儿，音乐就又变得诡异起来，那是因为崔维斯要和淫窝内的其他人打交道，给好处。 Iris虽然身体不再纯洁，但依然弱小，皮条客马修对她花言巧语，要留住这个赚钱机器，他与她跳舞，伴奏音乐，轻柔的萨克斯主旋律再度响起，但不久，镜头转化为崔维斯练习枪法，音乐也突然变为The .44 Magnum Is A Monster的激烈旋律。

之前的种种，包括刺杀前整理的这个莫西干发型都表示崔维斯做好一去不复返的准备，没想到阴差阳错，他刺杀未遂，只好执行他的第二步计划，血拼妓院，救出IRIS，此时一段激烈的管乐再度出现。经过血腥激烈的枪战，崔维斯打死了妓院的人，救出IRIS，他也有了自杀的想法，阴森的配乐Cleaning The Cab响起。

崔维斯又阴差阳错成了英雄，再度巧遇besty，besty自然是感慨万千，而崔维斯此时却已经心如止水，此时车窗外的纽约夜色依然色彩斑斓，A Reluctant Hero/Betsy/End Credits的萨克斯旋律依然轻柔迷离，在这个城市他没有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他还会继续孤独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