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并没有那么久

李宗盛说，《山丘》是他十年前就想好的旋律，而直到两个月前，歌词才最后完成。他还说，这首歌唱的是人生经验，生活感受，并没有表象的那样悲伤。但看完这番介绍，并撞到“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这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难过了。这沉淀的十年岁月，我们可是共享的。李宗盛有李宗盛的人生感悟，而我们，也有虽不伟大却也各自珍惜的生活包袱。甚至还有些人，只提到十年便有些酸楚了。这样看来，用十年来写一首歌真的不夸张，不是骗人的。十年，完全没有想当然的那么长。

从2003年那个夏天开始，《山丘》就这么酝酿着。像一坛酒，更像一棵树。如果像李宗盛说的那样——旋律在一瞬间进入了他的脑海，那么的确，这歌词是需要写上十年的。十年的岁月交付给一首歌词，而时间就是描着格子的纸。人在生活里迈开腿跋涉着，留下的痕迹成了歌词的笔触。所以，每个人心里都有这首歌的歌词，都有这首十年前就下了窖、埋了种子的歌。于是，我们听到《山丘》的时候就觉悟了——盖子被掀开了，窗户被打开了，发现原来自己心里也有这么大的一棵树。原来自己也有这么多的故事，原来自己也翻过了这么多的山丘。可为什么，十年的感觉又是这么淡呢。如果不是地球转得快了，那就是心里在乎的越来越少了。没有了产生摩擦的追求，没有了拨动心弦的悸动，神经与情感麻木，岁月就在这间隙里逃得越来越快，溜走的越来越多。

读李宗盛的歌词就像在看小说。也只有他的东西，才能在不押韵的情况下让人欣然感动。当然，这更关乎他的唱法。个人认为比起表达，他更像是一种灌输，咬字和断句的结点，是在踩着你呼吸的节奏，抚摸着你骨骼的疲劳。比起一般歌曲恒定的段落、切割完美的几何形状，李宗盛的歌更能让人跟着思考。就像我们生来爱听故事——不懂书时听父母讲、长大以后听老师讲，成人了倒以为不想听了，其实是因为自己成了故事。现在听《山丘》这样的歌，像一瞬间摸到了自己脊背弯曲的轮廓，歌里唱的词里讲的，自己竟也经历过了。“遗憾我们从未成熟/还没能晓得/就已经老了”这份遗憾，恐怕是大多数人都不想要承认的。

李宗盛说他讨厌拍MV，讨厌上妆做造型。所以在《山丘》的MV里，我们就看他造着一把又一把的吉他，似乎象征他的音乐人生，抑或承载岁月的消磨。多少年来写歌的词和谱子，也一帧一帧地飘过去，像博物馆展览着每一个珍贵的成就与收获。看不出他年过不惑的样子——可能十年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阶段。看着他听着他，会觉得生活的确是深刻的。而既然他经历的你也经历了，他有的故事你也有了，他唱的还让你惊醒了，那么他还坚持的，你也得坚持着吧。“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向情爱的挑逗/命运的左右/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这激励，够直白了。

就算十年匆匆而过，生活也还在前头。树越长越高，就算有苍老的刻痕，却也更加坚实粗壮。它或许不再需要一场猛烈的大雨，却依然需要你仍有期许的浇灌。当你的故事越长越茂，也会有别人，来你的树下乘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