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艺二道贩子的长成
实在不应该在夏日的午后去听钟立风,听得人昏昏欲睡,四肢乏力,感觉闷热的时光愈发漫长。比如说这张新专辑《欲爱歌》,整个听完感觉是在“单曲循环”。这真心不是我的播放方式不对。我又重新认真听了几遍,而且是对着歌词听的,听完之后我知道我那“谁红我就黑谁”的恶趣味又要发作了。
所以我很难再次对所谓的“波澜不惊,心有深渊”这样的心态和音乐投以赞许的目光了,因为以这样面目出现的音乐可能实质就是一碗寡淡、无味的白开水。当我听到“当我们谈论爱情的时候在谈论些什么”,“停不住的爱人”,“没有过去的男人”的时候,当我再次在钟立风的音乐中撞见雷蒙德▪卡佛、博尔赫斯、法斯宾德、张枣这些大师、诗人的身影时,我禁不住想问,钟立风,到底是风格使然还是投机促使,让你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大受欢迎的“文艺二道贩子”。
曾经买过钟立风一本《像艳遇一样忧伤》,我且不说那些蹩脚的小说了,光是那些片段式的读书观影感,就让我硬着头皮读不下去了。后来钟立风的书出的也越来越勤了,却再也无兴趣去翻看,不知道功力见长了没有。我承认那些不断冒出来的大师、名著、电影名字挺唬人的,我打心眼里也觉得钟立风的品味还算是挺正的。只是这种热衷“掉书袋”的行为让人很不爽。有一种说法就是,一个文艺青年在一个普通青年面前“掉书袋”会遭鄙视,一个文艺青年在另一个文艺青年面前“掉书袋”会遭仇恨。无论怎样,掉书袋这种行为是让人很不爽的一件事。你那么渊博那么高尚那么干净那么文艺那么白衣飘飘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可你说出的话唱出的歌听起来怎么都像是扒来的。
所以我觉得民谣诗人这个称号钟立风是配不上的,是不够资格的。一个在大师身后捕风捉影的人,一个在名作中寻章摘句的人,一个倒卖忧伤、感动、文艺的人充其量是个合格的文艺二道贩子,但绝不是民谣诗人。我不知道当钟立风写下这些充满他人身影与印记的歌时是源于一种文艺青年的不自觉还是一种投机取巧。但我想无论是不自觉还是取巧这种创作趋势都是危险的。不自觉是在于心中所想付诸笔端全称为别人的句子,这是一种思维限制,一种大师的妨碍,一种影响的焦虑。投机取巧就更危险了,且当我妄自揣测吧,当这种文艺清新风称为一种风格,一种时尚,一种标榜之后,文艺就成了消费品,倒卖就成了再消费。二道贩子可厌在于从不生产只低买高买,二道贩子的可敬在于让更多喜欢文艺,渴望文艺的青年得到更容易消化的文艺作品。
所以当我听到“我们在谈论爱情时都说些什么”,“停不住的爱人”时,我总是不自觉的联想到微博上、豆瓣上、QQ签名上那种泛滥成洪水猛兽的文艺句子,再配上一张清新美好的图片就可以在瞬间引来无数转发,树起文艺清新的文艺青年形象。这些句子没什么不好,只是在多次重复消费之后如用旧的钞票。作为一个民谣歌手,总应该力避这些流行语而重自我创造吧,岂能一再迎合上去而博取关注。
似乎倒卖已经难以弥补创作力衰竭后的困境,直接拿原诗来谱曲演唱更容易,如此轻便且能赢来诗人的称号,是件何乐而不为的事。但是但是,有些诗是不能被谱曲演唱,正如有些诗是不能被翻译的一样。且不说博尔赫斯《界限》里的博大、沧桑、沉痛被钟立风哼成一支咖啡馆里的抒情小调。当说张枣那首名作《镜中》,其中无限美丽蕴藉,无限心意迷离,只可意会,只可默感,连轻声朗诵都会破坏原诗的意境。钟立风还是以唱给姑娘的歌喉一本正经地抒情,不免有些点金成石,化神奇为腐朽。
虽然这种“倒卖”,或者来自于书本的“转述经验”也能带给人思想、知识和经验,但这种经验远不必直接经验来得透彻与全面。纸上筑起的美丽乌托邦里可以有美丽的姑娘,迷人的旅途和停不住的爱人,音符堆砌的幻境里可以有永远青葱的少年,不悔的爱意和永不落幕的童话。可是可是诗意真的不止是姑娘、旅行和爱情,可是可是生活真的不止是音乐、电影、书本,可是可是歌唱真的不止是抒情、吟咏和啦啦啦啦啦。
个人认为,《欲爱歌》整张专辑除最后一首《一个人去千叶》,其他皆不足道。一如既往的平淡寡味,一如既往的陈旧诗意,一如既往的姑娘相遇,一如既往的寻章摘句。文艺二道贩子的货源永远充足,风格永远文艺滥俗,可总有挑剔的主儿会毫不足惜地弃他而去,永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