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ute,Salute!
放上CD,关上灯,我们听一听80年代。别怕老,别怕旧。就把呼吸调慢半个频次,回到正常的速度。生于1989,《Salute》。
封面是黑白,到现在没有褪成土黄。黑胶唱片的歌词是一张薄纸,抬头写着Salute,旁边署着致敬者的名字。封底是张国荣手写着“几个不能安睡的夜晚,我开始为这张唱片做筹备工作......”
一张翻唱专辑最重要的是选曲,而这张专辑几乎就是整个80年代粤语歌坛的集锦。致敬:向“香港摇滚教父”夏韶声,向粤语流行曲第一人许冠杰。向词曲。曲包括了在香港红极一时的欧美翻唱,也有成就一代香港乐坛的日本大师作品,但最大部分是向港人原创。词包括了黄霑、郑国江、林振强、卢国沾,这已经是香港词坛教父黄霑在自己的作品音乐会上提及的所有同辈作词人。
致敬,没有对象的限制。像是当时是张国荣前辈,他尚未能企及的徐小凤,他没有畏惧地选择了《漫天风雨》。像是当时的后辈,小他十岁的林忆莲,他依然收录了《滴汗》。再到同辈兼好友,他唱了梅艳芳的《似水流年》。也没有风格的限制,十首中四首女歌者的歌被他不动声色地化入自己的风格。除了这些歌手,甚至编曲人郭小霖的作品,好听的电影歌曲,他都收录在册。像他自己写道:“这张专辑面世的最主要原因是将每一首翻新的作品送给原来歌曲的主唱者、作曲者、填词人、编曲人,以作为他们在乐坛辛苦耕耘的回报及我个人向他们的Salute!”决定于同年告别乐坛的张国荣在文字间表现出惊人的自觉。他突破所有的顾虑与考量,以至于到今日搜索好些歌曲,原唱人都是陌生的名字,但歌曲却无一首平庸。
当然,他尚有一些“珠玉在前”的担心,即使那时他在乐坛的风头一时无两,即使他的音色馥郁华美、唱功也久经打磨,大概无论什么歌曲唱起来也有三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翻唱的好坏取决于有没有唱出个人的风格。这是一句已经被讲滥的箴言。像是《纸船》由许冠杰唱来,是溪水边的乡谣。而张国荣唱来就是思忆怀人的情愫。《但愿人长久》中,卢冠廷用的演绎方法,倾向于略去尾音,把4/4拍的曲调收紧得像3/4或6/8拍有些凄紧。而张国荣则稍拉长声线,将词曲表达得趋于隽永。这些是有珠玉在前的。若提到《滴汗》之类,便只能用惊艳来形容,常常觉得若是没有此首翻唱,《滴汗》的题材及原唱水准很有可能堕入俗流,即使是金曲也不过一时,不大可能有现在听来仍然面红耳赤的性感。即使不提以上的种种,只一首《似水流年》,一首被誉为梅艳芳经典代表作的歌曲,竟然能有一版翻唱能与其分庭抗礼,个人风格渗透之浓烈已经可见一斑了。
丰富饱满的选曲,多年沉淀的个人表达,《Salute》是张国荣作为“歌手”这一单一身份的最好萃取。《Salute》十支曲子,呈现出情感十种完全不相同的面向。除了上文中可见的性感、隽永或思忆。还有《童年时》中“思无邪”的纯挚奔涌,“童年时,我与你一双双走到阡陌上。我与你采花插襟上。”无论词还是境,都是可一而不可再。而《从不知》与《雪中情》中,秋思充塞,雪中共印,也都难在四季都模糊的现代中体味。情感的沉溺与看淡,诱惑与缱绻,思念与信任;乃至情境、心态的变迁都一一姿态尽现。最特别的是那首为所有人熟知的《明星》,大概不需要再多描摹一句的《明星》。
恰巧的是,每次听完《Salute》我总是想到张国荣在89告别演唱会唱《明星》以及另外几首歌之前讲的那段话。“我刚出道时,唱歌很难听,可是我那时肯认低微,去翻出所有之前歌星唱的歌,日听夜听,去揣摩唱歌是怎么一回事。”而后半场还有一段话便是:“其实我并不贪心,我只希望有一日你们提起80年代香港歌手,会数到我。”这两段话所陈述的,就是《Salute》所做到的。更为珍贵的是,80年代,恰好是香港乐坛的“光辉岁月”。
Salute to《Salute》!它与我生于同年,今日听到,我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