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現在只想耍賴

「我是英雄你就跟著我 我會帶你看遍世界的美」
 —— 《鞋貓夫人，Madame!!!》

幾日前無意看見《鞋貓夫人》的MV，便點開來看，視頻裏是五年前的惠婷單眼皮黃頭髮一派青春模樣她唱全世界只有我最強為你抵擋一切黑暗的力量。

我們總是會迷失。我記起頭次聽TB的那個夏天，人生的一個階段已經告一段落而面前的生活支離破碎，太多陌生的感覺在眼前鋪展開來一發不可收拾，像是走進一個新天新地，一切都未命名而我們指指點點（而我們在下一個世紀沉寂）。

在那種寂寥的夏日裏，有查理布朗與露西「看著不可避免的未來盛開成一朵白色的假花」，我覺得恍惚，更是迷惑，期待一個像Mars一樣的神帶領眾人衝出黑暗的重圍，而接著便有鞋貓夫人，她說要做英雄。後來某個初冬的夜，在黑暗的livehouse裏，舞臺上黃色與藍色的光交替落在鋼琴手的肩上像騎士的披風俯瞰眾生。那夜她又做一次強者要帶眾人跳躍到那黑色大屋的頂端。我在遠處感到一刹那的欣喜，至少有一首歌的時間人類在鏡中看見樣板，他們朝拜。

再後來我去了那座有雲烟的島嶼，看了三次TB的演出，趕上新專輯的發行。音樂節上他們作為壓軸樂團在離場后留下近一小時的安可呼聲，儼然一副一呼百應的王者模樣。我在三月穿著背心戴著墨鏡吹高雄的夏風，忘記了七月的夏和冬的三月。彼時我覺得孤獨卻亢奮。

之後便有專場巡演，那日我站第一排，離鋼琴和燈光都很近。陳惠婷形影犀利，雙眼皮深眼線，皮膚上紋路顯著，面容疲憊目光攝人，髮梢詭異地泛紅，愈發瘦且尖銳（我大概最喜她是嚴厲的）。我不是瘋狂的，她也並無慈悲。這位主唱兼鋼琴手早就不是五年前的模樣，她如今的蠻強與青春的戾氣無關，渾身散發的倦意足以拒人千里。

「拜託大家以後安可的時候不要再叫我唱鞋貓夫人了，總是做英雄我好累，很多時候我只想耍賴。」

鋼琴手半開玩笑地說完這句，唱新歌，唱她不做英雄的決心，唱《俄羅斯輪盤》。
（我也許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不能再堅強和驕傲，但那也絕不在意料之外。）
「我為人人沒什麼 只是我現在覺得不公平」
「只是我現在 只是我現在 只是我現在 只想耍賴 」
「I don’t wanna be ok 所以離我遠一點 反正我也受夠這世界」
……
告密的心忍不住說了真話，她不說，她的心也會告訴你她有多累。

我從來沒有因為鞋貓夫人的出現而減少過迷惑，雖然期待卻也明白世上絕沒有解救眾生的神。但那畢竟是像古典原子論一般的里程，是信仰的證明。而我如同一個無神論者看著偉大的宗教崩毀消亡，著實不知該懷怎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