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恩雅

时光过去很多年，恩雅深陷的黑眼睛在我的午夜绽放成黑色玫瑰。还记得她一袭大氅的样子，爽朗的短发和笑容，唱着亲切的凯尔特乡音带我走进《魔戒》，走进爱尔兰，它的古老神秘和诗意，它的革命者的孤独。我早已把她看做爱尔兰的一部分，我知道在遥远的青山上有我深爱的歌手，时间就像风笛寂寞膨胀的口袋，音乐苍凉的大爱镌写在我们共同的人生，恩雅，我早已把你看做黑夜的一部分，夜深了，你唱，夜幕降临，你回到时间的尽头寻找荒漠和大海，寻找远古的爱，在人们的睡梦和一切生命的起源，一个女人正矗立在岩石的背面，看着黄金和细沙从指间流走，她是那样坚信永远，“谁能说出你的爱是否如你所愿，唯有时间……”

 我早已把恩雅当做我的睡眠。我曾经每天等待，当我四肢彻底平静下来，我等待一个叫“Enya”的女子化作旋律，肃穆、祥和、委婉，潜入我的大脑皮层，随着我的脉搏起伏跳动，潜入我的思索和悲欢，我遥远的身体一丝不苟的系统和规则。我的身体离我很远了，飘着。我战栗着感激着进入睡眠，那草木皆兵的意志力的墙闱瞬间分崩离析，我的执拗和疯狂刹那化为灰烬，在梦里我再次变回婴儿，像蝉一样躲在空而脆的蝉蜕里，永不醒来。自然的慈悲笼罩着我，我的屋顶画满了创世纪的色彩，维纳斯飘逸的金发正从溪流的间隙轻抚过去。又是一个圣诞夜，我熟知的圣诞歌的旋律经由另一种咽喉与呼吸演变，那样古老而值得纪念、值得为幸福而泣。还有平安夜，静谧之夜，月华与歌声，狄安娜无比伤感地迈出步履，数不清的潮汐是她拖曳的裙裾。月亮女神永远抚慰着我们，她纯洁的野性在夜幕里奔驰……

你在电车里唱歌，于是有人在电车后面奔跑……

新月、古国、壁画，你缓缓走来，种下一朵中国玫瑰。神秘的东方气质如影随形，一个遥远的古代在你如水的歌声中复苏，活的隆重而典雅。你带领人们在薄暮时分赶上最后的驿车，向往一个鲜花和众神的国度，“除此以外没有渴念，除了一个天堂般的地方……”，你把祈愿和友善播撒在喜马拉雅山终年的白雪上，那里栖息着朝圣者的灵魂，你祷告，赞美诗一样广博无边。群星灿烂啊，你披一身星斗边走边唱，歌唱清晨与朝露。我倾听你，渴望我的生命延长得更久一些，像地平线一样眺望大海。你宗教的音符席卷我孱弱的黎明，在精灵族长的召唤中我跟随人们寻找黄金手杖。四季女神带着她们的鲜花装点我湿润的河畔，你呼唤，天空晴朗，燕子归来，银色垂柳沐浴太阳的自由光辉。

时光过去很多年，我仍然是电车后奔跑的人群中的一个。恩雅，水晶和卵石的清澈声音在波光里共振，无与伦比的华丽和谦卑，圣女的遗世与仁慈，它从未抛下我……

她不变的歌声在我渐渐变得面目全非的身体和遥远世界里改变着频率和香气，在恩雅的坐标系里我已不复是那个听歌的女孩，那个对着月亮低语的娜塔莎，一切都变了，自从我初次来到这里，在细腻的砂石上漫步，听见头顶柯尔的天鹅振翅飞过，而把脚步放轻。

在荒无人迹的小岛上，我追随你，漫天的晨曦，它从未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