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的茧
那是09年的夏天了,在平遥古城的街道上,我和Rae听着Uaral的《Sounds of pain》。那把被称之为死嗓的声音像重重的炮弹一样突然砸在我头上。在此之前我是很少听金属的,在此之后我更少听。当时那种震撼的感觉后来被慢慢遗忘,直到今天又被无意中翻出来。
把这支来自智利的叫做Uaral的乐队的所有能找得到的专辑都听了一遍。反复循环的还是这张《Sounds of pain》。两个人组成的乐队,一个负责乐器演奏,一个负责人声部分。封面上那两个孤独的背影令我浮想联翩。在智利南部,两个被政府流放的农奴,被绝望和痛苦长时间的笼罩着,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极致的各种黑暗。
专辑封面平静的河水中是森林阴郁的大片倒影。每张专辑都是黑白的影像,透着太多的压抑和长久挥之不散的阴霾。封面上那些黑白的意象充满隐喻的意味,背后是那些不被人知晓和体验的极致的痛苦。
他们歌唱疼痛歌唱扭曲歌唱绝望。像是待宰的牲畜一样,在冰天雪地中等待一把尖锐的刀前来,用利刃横切纵切,直到丧失掉最后一丝希望。在黑暗中,他们缄默着与绝望和寒冷对峙。依稀看到这样的幻象:灵魂被轻易地放上砧板,反复切割揉碎撕碾,疼痛靠近又远离,渐渐变成冰冷的触感。
他们没有用急促的曲子来作背景。而是在平缓中渐渐趋向高潮。低沉到能直接把你湮没的撕裂的死嗓,充满绝望之美。充满自我关注的气息却那么大气。
两分十六秒的时候Caudal绝望而阴郁得要命的声音才响起。
十四分的时候是绝望的压抑的啜泣,然后又是大段优美空灵的琴声。这比那些曲调人声都声嘶力竭的金属乐远来得更大气也更吸引人。
十七分的时候吉他的伴奏突然急促起来,低沉的死嗓又突然响起,结束掉你以为会继续平静蔓延的悲伤。刺激你的耳膜和心灵,让你知道在繁华宁静的人间表象背后隐匿着多少冰冷的绝望与压抑的苦痛。孤独,孤独不可言说,到最后都变为撕裂的哭泣。
他们的音乐让你无法轻易抽身。河流充满空洞感。树干变成痛苦的意象。足够的隐忍带来更多的痛苦。如同暗盒里的茧,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温暖,只能依靠自身的温度,然而一个个不分白昼和黑夜的漫长等待过去,却还未能够幻化成美丽的蝶飞出这个狭隘的阴冷的喘不过气的暗盒。只有灵魂的尖叫从盒子里声嘶力竭地传出。在盒子里挣扎,任由万籁俱寂的黑暗湮没身体,无力地扑打身体,濒临窒息的时刻,只能自我泅渡自我安慰。绝望和寒冷依旧步步紧逼。渴望飞出盒子的茧,拼尽全力地尖叫着,控诉着,持续不断但是徒劳地挣扎着。隐晦的痛苦总会在突然间拼尽全力地爆发。尖叫的哭喊充满空洞与绝望地气息。经久不散地阴霾气息笼罩着整个大地。
没有刻意的技巧没有所谓的技术,他们甚至不愿简单的给自己的音乐贴上金属的标签。
没有平常那些金属乐队花哨的演奏技巧,也没有他们那样铿锵激昂的节奏,狂躁的音效。只是舒缓的民谣吉他配乐加上撕心裂肺的吟唱,赤裸裸地将灵魂剥开,探索痛苦最原始最简单的状态和触感。正是这些将人带进一个宏大阴暗的世界,感受痛苦最本原的温度,感受生之忧伤。在他们的音乐里,绝望甚至散发出动人的光泽,让你相信这就是生命的样子,这就是某些静谧的时刻你所能感受到的最深重最艰涩的痛。
我并不喜欢金属音乐的。也不怎么听。然而这张专辑的确深深打动了我。这首《Sounds of pain》在搁置了两年之后再听依旧是那么震撼。那些直击内心的痛楚,带着强大的爆发力,由耳膜直接冲到心脏,把一颗心震得直颤。
最后借用诗人北岛的一首诗来抒发下听这张专辑的感受吧。
孤儿
我们是两个孤儿
组成了家庭
会留下另一个孤儿
在那长长的
影子苍白的孤儿的行列中
所有喧嚣的花
都会结果
这个世界不得安宁
大地的羽翼纷纷脱落
孤儿们飞向天空
我希望他们在音乐的抚慰中在疼痛的催发下能够早日破茧成蝶,让痛苦变成旧日的温柔,成为人生最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