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代，最坏的时代

我在听着LP《Hybrid Theory》敲下下面的文字。Hybrid Theory是混合理论的意思，我们处于一个最好的时代，同时也处于一个最坏的时代，但无论我们谈论哪方面，它绝对不是一个混合理论式的时代。

很多人的欧美流行音乐启蒙源自backstreet boy或者Westlife，女的么，Avril Lavigne勉强算一个，因为她在backstreet boy、Westlife后面 。而欧美摇滚音乐启蒙源自谁？甚至不用手指头去想，许多人会觉得是Linkin Park。但因为各人经历不同，当然有人走的是另外的路，拿 brit作例子，从The Beatles到The Smiths 再到The Stone Roses、Radiohead，到现在的Coldplay、Keane。当然，没有谁会遵循这样一条清晰的路线，因为那样的话容易把自己变成学院派分子，众所周知，音乐首先是感觉，然后再是理论。

父辈那代，毫无疑问，The Beatles对他们的影响很大，那些被影响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如今都成了国内重量级的的摇滚乐手乐队，崔健、 窦唯以及何勇，黑豹、唐朝……可是如今他们又在哪里呢？难道是岁月催人老？甚至是过早摇滚用尽了身体和思想的荷尔蒙？当我们提及国内的摇滚音乐，情形和提及国内的流行乐一样，都是毫无颜面。

如今，The Beatles的时代过去了，魔岩三杰的时代也过去了，现在领导年青人的是Linkin Park，当然我指的仅仅是作为听众部分的年轻人 ，那些搞音乐的人是不会去听Linkin Park的，原因很简单，Linkin Park的音乐是流行摇滚而且Linkin Park的成员们和他们同龄，基于同龄的原因和基本从流行摇滚里学习流行摇滚这本身就是一个同义重复的立场，他们是不会学习流行摇滚的。在学习的层面上，经典更有值得被重复的价值，原于在于它是经典，同时经典更有值得被挖掘的可能，原因还是在于它是经典。

我一直认为，国内应试教育和思想政治教育使得许多人失去了成为音乐人的可能。因为上述的教育容易让一个人不曾有觉悟或者觉悟很迟。高中时，文学社的一位师兄在校杂志上写了一篇关于披头四的文章，说实话，那时我对披头四毫无所知，如果师兄没在文章里提及音乐，我很可能认为披头四是某位作家。不仅仅是我，大半个学校的人都在为高考牺牲着为数不多的青春岁月里面至关重要的三年。漫长的 三年，我们究竟得到了什么？一张大学的入学通知书？然后大学毕业面临失业？然后即使进了公司也要低声下气地讨好老板？除此外，我 们还有什么？不说我们有没有得到学会生存的技能，我们最初的纯洁、善良、梦想全都被这个体制毁掉了。前几天看郎咸平和时寒冰的 一个对话节目，谈及中国的房地产，大意内容说，全世界都找不出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把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房子在中国已经成为了投资品而不是消费品。许多人的理想价值被毁掉了，一生的梦想就是想拥有一套房子，当所有人都在为房子疲于奔命时，没人谈论音乐和文 学，没有人谈论理想和活着的意义，这样的民族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大学上音乐选修课，认识一位脾气坏得很有名气的老师。这人怪得很，专业学的金融，钟爱的却是音乐和电影。第一次上他的课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晚和宿舍的同学提前占了座位，上课铃响了，他走进来，戴着眼镜，模样还算帅，文质彬彬，像个听音乐的人。上课过程中， 陆续有人进来，有人离去，上厕所，电话响，他就开始骂，有人吃东西骂，有人小声交流也骂，指着人骂，一点情面都不给，有多难听就多难听，一副愤青的样子。我如今算是有点理解他对音乐的偏爱，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不容许任何人亵渎。那堂课我第一次在那样鸦雀无声的环境下听了披头四的《Yellow Submarine》，回来时和同学一边走路，一边大声唱着We all live in a yellow submarine，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引得无数人侧目。

后来还上过他的电影课，我再次被他雷住了。放的电影是欧洲的一部文艺理论片，不记得片名了，其中有男女在野外赤裸做爱的画面，女生坐不住了，开始骂这老师怎么这样缺德，走开了。男生们则不好意思地看得津津有味。由此可见这老师的叛逆程度。

大二下学期，在清风音乐论坛混了一阵，听一些比较吵的歌，不知不觉听起了 Linkin Park，他们的第一张专辑，《Hybrid Theory》。再往 后认识C，她给我传了许多歌，毕业时从电脑十几G的歌里挑出一些刻了碟送给我。附着一张明信片，写着，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梦想、努力和爱。

于是我带着梦想、努力和爱离开纯洁的学校，坐上南下的火车回到潮湿炎热的南方。然而很讽刺的是，当接触现实的社会，到处碰壁，发现学校里学到和经历的全部是假象。现实生活里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书本描述的是相反的，过去的09年，是国退民进的一年，四万亿元不知道用到哪去了，国企牢固地占据金融、矿业、土地等资源，大量中小企业倒闭，税收和GDP步步高升，据闻2010年公车购款开支达到了 1000亿，比几年来支援西部的钱还要多得多。经济发展的三架马车，投资、消费、出口，郎咸平说，71%的建材被用在房地产、公路铁路消耗方面，民众把钱用来投资房地产，消费只有25%，出口方面，在奥巴马访华后，持续疲软，今年尚且靠基建拉动GDP，明年呢， 还是基建？后年？所以，政府的行为真是目光短浅。互联网上，各种事件层出不穷，过去从来没有像09年那么折腾，twitter上不了了， yotubu上不了了，牛博上不了了，BTchina给关了，饭否给停了半年多了，躲猫猫、七十码……纸币可以解开手铐，这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神奇的事件，永远不缺乏笑料，当你不开心时，只需要看看社会新闻，你一定会笑得喷饭，因这就连卓别林都比不上我们的政府。

为了转移这些负面情绪，所以很多时候不得不借助听摇滚来转移愤怒。 punk、gothic、heavy metal、然后转回indie、post-rock、电子、 民谣，偶然听回 metal，Linkin Park这张《Hybrid Theory》和他们下一张《 Meteora》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尤其是情绪不好的时候，跟着声嘶力竭地喊出来，那感觉比打球还解恨。音乐好听与否的理由很简单，它为我们提供情绪出口，当它和我们的经历相吻合时，那就是打动人心的。

国内的摇滚乐队，早期的如铁风筝、木马都解散了，盘古搞分裂了，崔健老了，窦唯疯了，96年在首体问"李素丽，你漂亮吗" 的何勇呢， 毫无音讯了，不过看到他的近照，胖得跟恶心的高晓松差不多。从去年张北音乐节和往届迷笛音乐节表演的乐手来看，中国的摇滚新生力量人数还不少，地下的更多了，尤其是北京、南京这两个地方，当然很遗憾的是作为改革开放前沿的广州、深圳两地即使浸染欧美风气很 早，但摇滚队伍的数量和质量实在上不了台面。国内摇滚乐队，大都成绩凡凡。比较看好的，重塑算一个，华东的声音和行为真是神经质 ，让人看了想抽搐，音乐也有后朋克的范儿，尤其那首《Surrender》，安静的刘敏的和音太让人惊骇了。谢天笑与冷血动物算一个，谢天笑那手古筝真是让人舒服。其他呢，PK14、后海大鲨鱼、军械所、痛苦的信仰、液氧罐头……水平也不差哪去，问题在于我们是过渡的一代，现在中国的摇滚乐手也是过渡的一代。当我们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长大成人，或许他们那时会更疯狂，更摇滚，但在那个时代到来之时，我们必须心安理得地生活在这个体制之下。我至今很认同的一个看法是中国没有摇滚的原因在于体制。很明显的一个例子， 你看看朝鲜就知道了。

主流之外，摇滚之外，发展得稍为好点的，民谣算一个，原因大概因为民谣不容易煽动人心，因为民谣总是那样缺乏力量而总是过于温柔 。像现在的许巍、小娟、周云蓬、李志、钟立风等人。另外indie也算一个，不过主力并不在内地而在港台。

中国是个很奇怪的社会，人心浮躁、哗众取宠，听众和媒体一致追逐曾轶可那样的人。我实不想不明白她的音乐对于我们的生活有什么意 义，在她那里，音乐完全失去了美学意义上的功能。当然我完全理解好的音乐是需要低俗的音乐去呈现的。

LP 这张《Hybrid Theory》，歌曲风格和名字一样，混合了说唱，金属、电子等等，当然它更指一种思想上的混合。反观国内，各种音乐 风格各自为阵，歌迷们更是各自为阵，常常为各自的偶像打得死去活来。拯救国内音乐并不需要什么办法，也不需要混合理论，因为中国 人太多了，差不多是美国的是3倍，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前提，即一个比较宽松的政治环境。那样的话，搞起音乐来，发展几十年，怎么着也 能压倒美国。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因为我们尚且活着，同时，这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因为我们活在一个最坏的时代，这个时代里面，没有人做音乐，没有人再去写诗歌，当然也没有摇滚和文学，所以更不可能有人得格莱美奖和诺贝尔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