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号之咏 清越之逸

据说，自海顿与胡梅尔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用为小号独奏而谱出的曲子。最近的作品也只是1939年兴德米特的《奏鸣曲》，以及普朗克在1922年为小号、圆号和长号而作的《三重奏鸣曲》，此外，除了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将小号引入了爵士乐之外，小号，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过往。

幸好，还有Maurice Andre这样的精彩的演奏家将它们演奏出来，加上卡拉扬的指挥，这专辑便成为我桌上不肯收上书架的碟子。

对小号这样的明亮的乐器来说，在乐队之中，它是一种惊心的尖锐所在，它会是一声杜鹃泣血，它也是一句檄文的开篇，更有可能是一声警钟似提醒，仿佛就像人生的题记，你可以忽视，但你不能不被它惊醒。而，小号协奏曲更为甚之。

于我的心中，小号的亮色，虽然极其清越绚烂，却并不是单一的，A调里它是红色，升调降调之间，勾勒或者渲染着春天的活泼和温暖；B调它是绿色的，青春的清纯和羞涩那般温柔动情；D调里它是蓝色的，忧郁的那种蓝，文雅的人情味儿里，却有掩藏不住的纯粹和清高的傲骨；E调里，它是黄色的，风暖的黄色，收获累累的阳光下，天高气爽的快乐；等等，这些算是我曲解西贝柳斯的音乐色彩论吧，或许，西贝柳斯要是活着，说不定也认同我呢？这个可真的是没有答案的问题了。再或者，这也是我在曲解音乐审美心理学吧，因为，旋律里的色彩本身就是只有心灵深处才能感知的。

有意思的是，这专辑不仅有我喜欢的泰勒曼的两支D大调小号协奏曲以及维瓦尔第的降a小调小号协奏曲。里面还有里奥波德·莫扎特的作品，这可不是闻名遐迩的沃尔夫冈·莫扎特，而是他的父亲。虽然他的作品不是特别有名，但自有一种中平的意趣，也颇为舒适。至于“一位被遗忘的古典主义时期的音乐大师胡梅尔”，则是莫扎特的入室弟子，他的作品则显得轻快和悦。
　　
我在这样的日子里，在追逐于小号的声声高扬的不屈不挠之中，在领悟它刚柔兼济的谦冲淡远之后，沉浸于泰勒曼的两支D大调小号协奏曲的安祥清朗和恬淡疏阔之间，于维瓦尔第的降a小调小号协奏曲里的如沐春风和高远纵深处，忽然发现，整个因为冷暖空气交替而晦明变幻的天空，变得不再让我因阳光的隐藏或者绽露而蹙眉，而胡梅尔降E大调小号协奏曲里的灵动轻快，又让我的心情就这么不经意地亮了起来。

曾有朋友说，最美的小号协奏曲是海顿的降E大调小号协奏曲，我对此虽并不完全苟同于“最美”，但我也认同海顿这部作品的魅力。只是我更喜欢不是它而已。
　　
想起来那些关于爱乐的争论，想起来我那些一再强调的说辞，那些解析和剖析一部作品的结构便如同焚琴煮鹤一般，仿佛嚼蜡的论调，自己生厌，旁人何尝有趣？当日当时，我曾是如此的快捷下着结论，而今，我却再也不想详细解说，更不愿意争论下去。

或许，在沉静于爱好西洋古典音乐之中，我的国学内质也融汇其中，它们一起促使我用传统的中华方式去应对——含蓄之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我这份“会心处”，将一直“自赏”下去了。
　　
便如同钟子期懂得俞伯牙的心曲，他却仅仅是个樵夫；便如同桓伊一曲梅花三弄后，不交一语地离去。

音乐，这份心声，原本是不能以一切除了心声之外的东西去理解，只有感动才能理解。爱了就是爱了，不爱，就很难去理解，和接受那些即便是旁人夸的辉煌到顶的作品。且让我坦诚面对自己，以一份爱好去满足、去自娱、去轻扬，一如那清亮无比的小号乐音。
　　
小号这样的清越明亮，这样的雍容典雅，这样的高贵疏朗，就像郝思嘉昂首站在废墟似的塔纳庄园说的那句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且又如同尼采曾经在书里乐观地写着——“我们拥有艺术，所以不会被真相击垮”。是的，唯有那些明亮的音乐所给予的一切，将永远随我不离。

【原文地址】（可以点击试听此专辑中的三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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