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淘洗的如水情怀

像维特根斯坦那样前后自我决裂的是先哲，像鲍勃·迪伦那样给民谣插电的是大师，像JohnColtrane那样让爵士自由如风的是天才，而我们今天听到的万芳却只能是一个不求突破、“不求上进”的小女子，一个自足地安守内心的女子，纤柔敏感，一如从前。


　　四首新歌中有三首都是女性创作人的作品，远嫁德国的郑华娟创作了主打单曲《慢火车》，这位一惯能写出好旋律好词作的女性创作人自是没有当年写《少年游》、《漂泊的心停泊在基隆港》那样撒豆成兵的气势了，但《慢火车》依然是一首让人从心底泛起温暖的歌曲，黄韵玲的编曲有些别出心裁地采用了通篇的管乐，万芳则用一种有些俏皮的意味唱出了对世俗爱情的勇敢担当，悠悠然地令人会心一笑。《演技》和《我们之间》都是陈珊妮的手笔，还原了我们印象中最本色的万芳，道不尽的温婉忧伤，唱不破的绵长爱情，印证的其实是万芳多年前《割爱》专辑中那首《爱，禁不起考验》里厉曼婷的一句歌词：“爱情的开始满天是星光，爱情的结束只见街上荒凉。藏在我心中的那些美丽的欲望，不说不代表不想。”


　　万芳的音乐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有女性气质的，“女人味”这样的说法大概更容易理解一些，从歌词文本到声音的表达上来说都是如此。我们拿王菲来说明这个“女人味”，不是说王菲的音乐就不“女性”，但是她堆积给我的整体感觉是淡漠、苍凉，置身事外的看穿，更隐匿的疼痛。她所要表达的东西最终呈现出来的几乎都是偏中性化的，在她那里，女子可以有女子无奈的蝴蝶沧海，男人可以有男人喟叹的流年风刀，如果流行音乐也能谈上是一种人性关照的话，那么这种关照王菲不分性别地做到了，因此她的受众群体如此广泛也就不足为奇了。而万芳，自然也有硬朗之作，像这张《One芳》里收录的早年由曾淑勤创作的《时间仍然继续在走》，“时间仍然继续在走，穿过人群悲欢离合，谁不盼望离少聚多，世事仍有它运行的规则”，天问似的大气磅礴啊，但这样的音乐只是少数，她的大多数的作品都敏感细腻，也脆弱，也执着，有自信自足，也有被动的嗟叹，有女性世界的温情与和谐，也有清高尖锐却又不至于锋利刻薄，比如《半袖》，比如《桂花酿》，比如《碧海情天》，《新不了情》等等，都有非常清晰的女性立场与表达。


　　这张《One芳》是滚石公司和万芳最后一张唱片合约，曾经的华语音乐的执牛耳者滚石唱片如今已经沦落到如此不堪，竭泽而渔地萃选了万芳各个时期的最好的26首代表作品，基本上让万芳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很难再出一张compilation了。对普通的听者来说，滚石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它目前所能掌握的资源，这张“新歌+精选”无疑是物超所值的，万芳大约从来就不是滚石最重要的一线歌手，在演唱上也不属于唱功特别专业的歌手，尽管她曾经的那些歌曲在主题上偏“软”，但是音乐品质上看仍然当之无愧地展示了一代滚石人曾经的音乐理想与背负。


　　这30首歌，大都无关宏大，无关主旨，其实真像是一列时间的慢火车，我们沿途领略到的风景是一个女子经过岁月淘洗的如水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