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相见，天天思念
去年夏天我就盘算着给叶德娴的几张专辑写点啥了，然后放在这里，等有人撞上来的时候，能够看见我的煽风点火。写来写去，悠闲的夏天过去了——真是沉迷声色的夏天啊，从秋天开始俺就高雅了——几个段落还悬在那里。这样始乱终弃人品不好。那么从头开始，从这张开始吧。——为啥是这张呢？因为《天天都相见》这首歌是我听叶德娴的开始，我很想说这是我听的第一首她的歌，但严格追究起来似乎又不是。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俺正在看1983年香港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本来是为了看张国荣的：之前被某人叫去看《东邪西毒》，大银幕的。《东邪西毒》也看过七八遍了，但大银幕效果果然不同，看过一遍以后深深觉得沙漠里撑着一把破伞的欧阳锋的胡子和那貌似邋遢实则质料颜色层次都搭配得甚为悦目的袍子越发顺眼，而且影片里一堆郁闷的人当中，独他比较肯笑，那笑容又格外好看。回家之后开始翻看旧资料过瘾，翻到十大劲歌，这一看，看到叶德娴。八三年哥哥还没得奖，我一直努力在观众席里看到他，结果这个版本剪辑得没有他，可是有deanie姐，哈，只是那时候我啥也不知道。
颁奖礼上她先唱了《倦》，因此从技术上来说《倦》才是我听见的她的第一首歌，但当时我正满屋子乱窜，一会儿灌水一会儿吃东西一会儿接电话，等我坐定的时候《倦》已经唱完，俞铮在和她说话了。说到这里我不由得鄙视一下自己，《倦》是多么经典的一首歌啊，具体怎么经典等我闲了讨论《倦》这张大碟时再说吧，嗯，讨不讨论先列在单子上。总之这首歌是她首本名曲之一了，非常好，我后来终于静下来回头去听时也被收服，不过第一次在颁奖礼上看到时我是何等心情，却不能负责任地追忆起来了……沮丧中……但我记得《天天都相见》，在还没弄清何人何曲的情况下，已然被吸引，不可名状只觉妩媚入骨。
俞铮看起来很欣赏叶德娴，两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去的样子也很有趣。到这时我已经很喜欢她说话爽脆利落的样子，尤其她很专注地听俞铮讲话时的神情。接着“天字第一号歌迷”何守信先生跑出来，然后deanie又上场啦，一曲《天天都相见》，深深迷惑我。
这首歌很短，听的途中我就有点惊异的感觉，觉得something is happening, 唱完了还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哗，怎么可以这么好听。就跟什么东西缓缓进到血管的感觉一样，估计跟吸毒差不多。后来我想，大概我这人是视觉系的，一边给我听声，一边还要看见表演。deanie在颁奖礼上的表演，不知是心情格外好还是这首歌就要这样，一路笑意盈盈。她虽然爱笑——笑得也很大声，千嬅也是这个路数——但笑得这样甜倒不多见，看得人几开心。于是这首歌的甜蜜与妩媚在deanie的笑容和随节奏的摇摆当中表现得正好，正好让我哐当一声落地。
好些年前我第一次中意某歌手的时候也是这样，从电视跟前路过去阳台，爸妈正在议论该人，言辞负面，可是我一眼看过去，眼光落在歌手的脸上，那个表情和当时的嗓音，也是哐当一声。不过进步了，当时只要一眼和一耳朵，如今需要一首歌，让我慢慢沉醉。彼时吸引我的是另外一种情绪，如今倒是越来越欣赏这一种：就是妩媚深情。
《天天都相见》这张专辑恰可以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这张碟给我最深刻印象就是甜蜜妩媚，情深动人，又有洒脱之意。整张碟水准划一，她在永恒出版的几张大碟当中，这一张是较为圆熟的一个，较她一般而言比较慢热的歌曲而言，这里的十首歌流行性更强、更容易听，而且词曲基本都是本土创作，十分难得。
这是叶德娴在永恒唱片公司出版的第四张专辑，1983年出版，同年出版的还有之前的《倦》，都是黑胶碟。我手上的这张CD是1998年重新混音录制的，公司说明是提高了音场透明度及层次感，令音色发挥更完美，是打算向发烧友推荐的。不过单从装帧来看，还是黑胶碟精致得多。虽然黑胶碟我也有，但设备的没有，所以暂时无法比较CD同黑胶的区别。插播一句，叶德娴是我听来听去这么多年歌第一个令我有提升设备冲动的歌手，很想搞一套好音响来试碟；不过即使是用简单的CD机播放，效果还是很好，因为她的声音与唱歌的方式实在是特别。总之就是，不够好的设备衬不起她，但同时，即使是用shuffle放mp3，那嗓音的魅力还是足够。
永恒唱片公司除了颇有几位好歌手，还有陈永良。若没有他，叶德娴在永恒出版的几张碟，不同是肯定的了，应该也能很好，但我敢说，都不会这样合适。陈永良后来制作刘美君的大碟得了1987年最佳唱片监制奖。但在美君姐姐之先，他给叶德娴制作的这几张大碟，无论编曲还是演唱的效果，已经令人赞叹。除了制作唱片，他也写歌，作曲的作品虽然不多，质量上佳，比如《倦》和《天天都相见》都是。
大碟的十首歌曲中，《天天都相见》这首歌对我的意义自然不同，格外亲切。这首歌编排亦有趣，男声和声衬着她的声音，两相呼应，浑然一体，简单的词与曲层层叠叠的重复也不令人厌倦。
《幸运是我》、《不舍也为爱》和《真爱是寻觅得到》是当年叶德娴主演的电视剧《鬼咁够运》的插曲和主题曲，顾嘉辉作品。这本电视剧如今已经找不到了，好在歌儿还在。《不舍也为爱》当是三首中最动听者，卢国沾的词，旋律沉静婉转，情深不舍的感觉传达得充分又内敛，听来听去也不厌——事实上有好几个月我无意中哼出的都是这首歌的调调，自己都觉得好笑，所谓haunting melody是也。
和《明星》类似，《幸运是我》想来也表达了许多艺人的心声。艺人不是好做的，不计代价如何，能红，或者至少，能有那么一批人支持喜爱自己，就够幸运。这歌虽然不比《明星》那样地位超卓，也很好听，也被后辈歌手翻唱过。某年许志安在一个小型演唱会上唱这支歌唱得涕泗横流，deanie姐还在底下唱和鼓励他来着。
大碟内最令我意外的歌曲是《白信封》。先看到歌词，一行就三四个字那么下来，短而又短；见到似这般极短的句子我一般不看好。但歌曲开始，曲调响起时我就意外了：好标致的吉他声，且颇有西洋风，心里便猜是首改编西洋歌呢还是原创？卢国沾这含蓄略压抑的几十个字，吉他声一路作陪，不离不弃，一点一点吐露心意，歌曲营造的情绪其实甚是浓烈。也蛮对deanie的路子的。而且又是陈永良作曲，再佩服一遍。
另外一个再次佩服的是黄霑先生。最早被他触动是听到《忘记他》，那句歌词让我心里一动：“忘记他，等于忘掉了欢喜……怎么忘记得起……”本专辑里霑叔一首《退色的彩照》，一首《让春风过去》，后者我非常喜欢，以掌声打拍子这一节尤其赞，词曲中透出传统文人气质，且拿得起放得下，而叶德娴也丝毫不耽误这歌里的潇洒与情意，每每听得我精神为之一振。《让春风过去》这个歌名我就十分中意，其中意蕴，不言而喻。
最后的那首《请勿骚扰》初初听见，觉得几乎有少年意气，大概同歌词有关。在我行我素的气场里，“在我心，静静地充满艳阳”这句又特别出挑。这歌儿唱得让我觉得很符合歌者本身的某种特质，每回听，那一句干脆的“go away”都能让我笑。听说当时给这首歌拍了很大胆的MTV，可惜尚无缘得见。不知TVB都收埋了多少旧年珍贵录影，还放不放出来了还是给扔掉了……不过去年夏天里还把以前的一些表演拿出来又放过，圣诞节又放早年的演唱会，估计还是颇有货……
这样去回忆最初听到叶德娴的情景，除了她令我耳朵一醒值得纪念，还因为她令我听到并且开始听更多以前没有留意到的歌曲。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是听外文歌多过中文歌，兜兜转转撞上她，是我听歌的运气，也因为她我对粤语流行曲产生了新的兴趣，找到更多早期的歌曲来听，而七八十年代的粤语流行歌曲，香港流行乐坛，是有许多好东西的，经过的人都知道。就这么，从《天天都相见》开始，跟大宝似的，这一见，就天天见了。
P.S.：其实我不想起肉麻的标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