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副笔墨说大师

有“当代帕格尼尼”之称的意大利著名小提琴家阿卡多，以擅长演绎帕格尼尼闻名遐迩。上世纪年代70年代，他在DG推出的帕格尼尼六部小提琴协奏曲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帕氏协奏曲全集版本；他演奏的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也令同侪难望其项背。然而，阿卡多将人们把他定位于“帕格尼尼专家”始终不以为然。他的曲目其实十分广泛，从巴赫、维瓦尔第、布鲁赫，到西贝柳斯、贝尔格，可以说囊括了巴洛克、古典、浪漫和现代的各个时期。他与同为意大利人的指挥大师朱里尼合作的贝多芬小提琴协奏曲（斯卡拉爱乐乐团协奏），就是一张充分展现其艺术修养和精湛琴技的CD精品。
在多如过江之鲫的贝多芬小提琴协奏曲名家名版唱片中，阿卡多是如何“突出重围”、卓然而立的？笔者个人的收藏中，就有西盖蒂与瓦尔特领衔的纽约爱乐版，梅纽因与富特温格勒合作的英国爱乐版，格雷米欧与科林•戴维斯执棒的皇家爱乐版，郑京和与康德拉辛指挥的维也纳爱乐版，等等。在这些修养精深、个性各异的小提琴大师的琴弦上，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呈现出了不同的艺术色彩，西盖蒂的贝多芬从容深邃，梅纽因的贝多芬激越矫健，格雷米欧的贝多芬优雅流畅，郑京和的贝多芬则清丽妩媚，堪称争奇斗艳，各领风骚。与他们相比，阿卡多的技巧可能是最出色的，拉惯了以华丽、高难度的炫技著称的帕格尼尼，再来处理贝多芬的这部协奏曲，从技术的角度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得心因手。阿卡多的可贵之处，是在面对有“小提琴协奏曲之冠”美誉的乐圣的这部杰作时，并不刻意炫耀自己的琴技，相反拉得十分节制，每一个音符仿佛都经过深思熟虑，又不着痕迹、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正应了巴金老人的那句名言：文学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阿卡多甚至连揉弦也用得不多，但依然气息宽广，节奏控制得恰到好处，音乐也充满了歌唱性，放射出温润高贵的光芒。
记得1996年，阿卡多到上海音乐厅开过一场独奏音乐会，那场音乐会给我的印象之深，不啻是大师的名气如雷贯耳，而是那天他对几部作品的处理几乎都是大刀阔斧、朴拙刚直的，让人大吃一惊。想起卡拉扬的那段溢美之辞：“假如让我举出几位当代最好的小提琴家的话，那么阿卡多一定是在我左手的某个手指上。”不由怀疑“指挥皇帝”是否对这位意大利人偏爱得过分了？因此，笔者是多少带着些疑问来听这张贝多芬协奏曲唱片的。听完释然了，大师不愧为大师，他像一个武林高手怀有十八般武艺；他更像一个一流的作家，备有多副笔墨。在这张唱片中，他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气定神闲、温暖儒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