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碰到她。
她乘午夜的火车悄然离开。
小腹的隆起终于很难遮掩。
几年前背井离乡的来到B城。
几年后这里还是没有还她一个像样的家。
遇见他那年她20岁。
没有钱。不认识孰落的本地人。
住简陋的出租房。
夏天会有雨水渗进屋子。冬天要密封所有的窗户。
她是有才气的姑娘。固执。随兴。从不矫揉造作。
他是幽默温和的美男子。有些颓废。还带着几分叛逆。
没人记得他们如何相遇相恋。
她亦不提那些所谓的往事。
只知道他说分开以后还是朋友。她便微笑着答应。
没有苦涩的挣扎。也没再说起矫情暧昧的话。
他有了新的女友。
仍然是原先这个圈子中熟识的人。
节日聚会的时候一屋子的人喝了个烂醉。
她想问他:“你爱我吗?”
张开嘴的却只是一个劲儿的冲他傻笑。
她跑去他的电脑上找从前贴上去的大头贴。
照片里他身旁的女人不是她。
她借着酒劲把垃圾桶翻来倒去的找。
结果大腿磕在板凳上肿起大快的淤血。
她想告诉他怀孕的事。
她想跟他说“我是多么深爱你。”
可偏不。她知这显得太愚蠢。于是咬牙坚持。
后来她说。
她在他面前强装着奢侈的高姿态。
只是太怕他直白的说“不爱”。
那个秋天她破天荒地把自己裹得很严。
伙伴们凑在一起也只是开玩笑地叫她减肥。
而她也总是漾起嘴角一个浅浅的笑容。
若即若离。
没人猜测到她肚子里的生命正在悄无声息的成长。
长成她一般倔强的模样。
火车在C城停下。清晨的C城天色灰蒙。
她提着不多的行李下车。朝着来时的方向望了又望。
终于转身。消失在雾气弥漫的站台上。
这是她“逃难”的地方。多么不起眼的小城市。
不及B城半点繁华。
是。
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他的孩子。
这是最后可以联系起他们的一块希望。
带着被绝望笼罩始终的光芒。
没有人知道她去到哪里。在做些什么。
她就是这样义无反顾地离开。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堂而皇之的遁形无踪。
医生说她的身子很虚。不适宜生产。
零零总总开了很多滋补的中成药还是没见好转。
定期体检花掉不少的钱。
怀胎八个多月的时候她还熬夜在家写稿赚钱。
由于早产。孩子出生时候的不足两斤重。
只能在暖箱中依靠呼吸机存活。
她也由于过度的劳累落下病根。
一连输了几天的液才恢复了往日的血色。
早产儿以母乳喂养为宜。
她却因用药的关系不能用自己的母乳喂养这个孩子。
更多时候她都只是隔着暖箱的罩子静静凝视婴儿熟睡的样子。
在每个寂静的夜晚朝向窗外祈祷她们母女平安。
经济原因她无法负担高额的住院费用。
只能早早带着孩子回到她在C城租下的那间简陋的地下室。
也许是继承母亲坚韧性格的关系。
孩子的身体似乎在以奇迹般的速度趋向正常。
她开心极了。
那是他赐给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眉宇间有他的霸气。又透着她一样的温柔。
很快。她又投入到忙碌的生活中。
一边照看着刚满月的孩子。一边在家中做着文字校对的工作。
如此的辛苦让月子里的她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初春的夜雨折磨着她隐隐作痛的脊背。
常常睁着眼就挨到了另一个天亮。
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白皙的孩子。
突然叫她很想他。
她说:“我们回去吧。回B城。”
抵达B城的第二天孩子的情况急转直下。
高烧发到三十九度。整个身体好像发热的暖炉。
皮肤透出血管的样子。鲜艳的红色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送去医院抢救了整晚还是没有渡过危险期。
医生说是由先天抵抗力低下导致的细菌感染。
办好手续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多。
天依然黑着。太阳也因悲伤迟迟不肯露出它的脸。
她走在B城熟悉的街上。
走过每家关着门的铺子。走过他说最喜欢的火锅店。
眼泪终于掉下来。
据说后来他身边女友换了又换。很多都失去了联系。
只有她依然陪在他身边。以那普通朋友的身份。
有次他醉酒拉住她的手。很用力的拉着。
她使劲想要挣脱。甚至用另只手呼他巴掌。
他们在床上撕扯成一团。谁也不肯放开谁。
混乱中有那么一瞬她看向他的脸。
有道闪烁的晶莹。缓缓下落。
他最终也不知道那年她为他生下过一个可人的女儿。
这个寄托着她全部爱情的生命甚至没能有个像样的名字。
两年之后他去了沿海城市做起生意。
她亦不再跟随。独自回了老家。
没有人还记得他们的故事。
那个死在襁褓中的婴孩也在岁月的河流中变得面容模糊。
很多年以后她在回忆录中写道:
“我曾努力回忆我们之间的事。结果我记不清楚了。
时间真是很棒的东西。
能把所有的伤情事件的棱角慢慢磨平。只剩些许细微的裂口。
或者某一天碰一下也会疼。
但最起码外表起来已经愈合。甚至可能真的会完全愈合。”
很多年以后我听着这样的歌。突然想起这个早已消失音信的姑娘。
若你恰巧在哪座城市的角落里碰到生活辗转的她。
请你替我告诉她。
我也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