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长大稿

浪子不再回头——全程揭秘缘何分道扬镳
文/ icier
2006年4月发于《音乐周刊》

当皮特•多赫提（Pete Doherty）再一次因毒品问题出现在众多眼睛发红的媒体面前时，这位西服革履的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上墙头，叼起一根烟并踢飞了一位BBC记者手中的话筒。而以卡尔•巴拉特（Carl Barat）为封面的《NME》杂志在橱窗里摆放得满满当当，照片上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们就是有着“传媒黄金宝贝儿”之称的英国乐队“浪子”（The Libertines）的两位核心成员。随着2004年末“浪子”的解散，皮特的另一支乐队“蹒跚宝贝”（Babyshambles）已经成立了两年有余，卡尔在经过休整后也在去年末组成了新乐队“美丽脏东西”（Dirty Pretty Things），而无数双好奇的眼睛还在盯着他们会如何发展下去。就像众人了解的那样，很少有人第一次知道“浪子”是因为他们的音乐。皮特惊天动地的毒品问题令这位天才歌手一直没断过在《NME》和《Q》上的报道，同时卡尔与他之间超出手足情深般的感情也是所有人都在关注的焦点。如今浪子已不再回头，昔日两位如同天造地设般合拍的好哥们儿就这么分道扬镳了。

“浪子”时代的故事

毒品成为最大的隐患

很多人看到皮特和卡尔曾经如此亲密的关系时，都不约而同的问起“他们是不是同性恋”。事实上，他们更像精神层面的知己，那种彼此十分珍爱对方的感情是因为灵魂的碰撞而产生的，超出了身体与性别。这跟他们生活的经历不无关系。作为乐队主唱兼吉他手的皮特出生在伦敦东区，童年就像一个真正的浪子一样，不知道是在外浪荡的时间长些，还是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长些。卡尔也差不多是如此。年龄的相仿，想法的接近令两位年轻人如同找到了另一个自我一般，在一起搞起了音乐创作。虽然相遇于1996年，但直到2001年他们才算崭露头角。在那段时间里，他们的生活动荡不安，一切都没有步入正轨，其中还掺杂着皮特的神经质女友又爱上了卡尔的插曲。后来他们搬到英格兰路（Albion Road）开始参与一些现场演出。随着贝斯手约翰（John Hassall）和鼓手盖瑞（Gary Powell）的加入，他们终于被发掘后签到了“粗鲁交易”唱片公司（Rough Trade）。把名字最终确定为“浪子”后，他们的历史随即翻开了新的一页。

第一张单曲唱片《瞧瞧这浪子》（<What a Waster>）由“山羊皮”（Suede）乐队吉他手伯纳德（Bernard Butler）操刀制作这件事一直是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但皮特的坏脾气使得这种合作关系迅速的完蛋了。这支单曲使“浪子”在UK单曲榜上打到了40名的位置，然后的事情就权等《NME》来捧红他们。2002年10月，第一张专辑的《抬起支架》（<Up the Bracket>）发出后，“浪子”成为了“英国最佳新晋乐队”，原本可以继续大展宏图的前程却毁在一些昂贵的白色粉末上——毒品。皮特令人心惊的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瘾君子，卡尔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次重要音乐节上皮特大搞了一次失踪，尴尬的局面令“浪子”几乎下不来台。事后皮特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说卡尔也失踪过，是他先伤害了自己的感情才导致了他的报复。这样的理由令人哭笑不得，也正说明“浪子”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两位主脑都非常敏感且情绪化。就像两枚随时可以引爆的炸弹一样，皮特和卡尔的矛盾随着皮特的毒瘾问题升级，但他们彼此深深珍爱的感情又因“浪子”的成功得到升华，于是形成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局面。

“我不是一个毒品煽动者”

2003年6月，“浪子”的欧洲巡演皮特被禁止与乐队一同巡演，皮特精神崩溃，一气之下准备自己做出点儿什么来，于是在2004年初组成了乐队“蹒跚宝贝”。也许是不能接受自己被昔日亲爱的挚友如此冷酷的拒之门外，在“浪子”继续日本巡演的时候，皮特对卡尔的家进行了一次洗劫，偷走了包括口琴，吉他和电脑等物品。当然，事发之后他被迅速的逮捕了。在接下来“浪子”另一首单曲《别回首阳光》（< Don't Look Back Into the Sun>）成为他们最成功的一首歌曲后，皮特因吸食海洛因与可卡因终于进了监狱。问题硬生生的摆在那儿，这支天才乐队的命运也越来越让人担心。

2004年成为“浪子”充满变故的一年。年初的几场演出皮特都表现得乱七八糟，一首歌还没唱完就一头扎到人群中去，留下“浪子”的其余成员在台上无法收场。之后就是数不尽的演出取消，以及皮特频繁的出入修道院及诊所去治疗他的心理问题。年中的时候经纪人忍无可忍把他送到曼谷去戒毒，很多人寄希望于此。“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去泰国治疗之前。当时我真的很乐观，有一刻我甚至认为我们所面对的困难已经烟消云散了，一切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取消了Glastonbury音乐节的演出，因为我想这样做对皮特来说会是一个鼓励，如果他不痊愈，我们会为他取消任何演出。但他没有痊愈就飞回来了，他说他想参加Glastonbury，这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个打击，我想皮特根本不懂我们在做什么。”在一次采访中卡尔这样说，心痛之情溢于言表。而皮特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毫无掩饰的在记者面前流着眼泪：“这不公平，他们为什么不允许我回去，其实他们已经不再尊重我了，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我每天早上都在为这个信念起床，但现在我唯一的希望没了。”问到是否在歌词中推崇毒品的时候，皮特十分惊讶：“我吗？我曾在什么场合推崇过毒品、告诉别人我的快感吗？只有卑鄙小人才会这样做，我在很多歌里写得都是非常痛苦的感受，我感觉我快溺死了，是一种求救，你看友情也离开了我，我是挫败的，并因此感觉非常耻辱，我已经在接受惩罚了，我不是一个毒品煽动者，对此我不想说更多了。”两颗曾经如此靠近的心在毒品的折磨下彼此撕裂，彼此远离，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解散结局的必然性

巡演回来以后，乐队继续了创作，发表第二张同名专辑。专辑中的《你不能忍受我了》（<Can’t stand me now>）作为单曲发行。这首歌有着如此欢快的吉他编曲，可在皮特和卡尔一唱一答的歌词中分明写着血淋淋的痛楚：“你分明撕裂着我们的感情”“是你选择了错误的方式”“试试看不会比现在更坏”“我知道你仍珍爱这份情谊”“可你忍受不了我了”“是你忍受不了我了”…………仿佛小孩子拌嘴一样的旋律和歌词却诉说着严酷的事实，依然是一唱一和，如今的“浪子”却再也不是2002年在《NME》上诉说田园理想与期望大展宏图的单纯青年了。

没过多久，皮特又被指控非法携带枪支。而“浪子”为了新专辑的宣传也迫在眉睫，皮特又一次的被拒之门外。再度的失去友情使他只好全身心的投入到“蹒跚宝贝”的事务中去，像赌气一般和“浪子”较上了劲，在9月和10月也来了一次全英巡演。月底，卡尔终于发出了最后通牒，称如果皮特戒不掉毒瘾归队的话他就解散乐队。而皮特显然已经对有关“浪子”的一切彻底失去了信心，纵使心中有万般萦绕着的想念，重新回到过去已经不可能了。

浪子没有回头，于是这支新生代最重要的英国乐队之一，就这么在2004年底低调的解散了。

后“浪子”时代的二人

皮特：形骸依然放浪

但皮特还活着，生活就还在继续。2005年《NME》和《Q》依然充斥着他的大量新闻，尤其以和超级名模凯特•摩丝（Kate Moss）的绯闻最爆料。这位模特只是皮特长长的女友名单中最为靠后的一个，美女爱上流氓英雄也许无可厚非，但令人不忍看到的是他让女友也染上了毒瘾。凯特显然迷皮特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皮特也为了显示对凯特的爱特意在肩膀上纹了个字母“K”。这一对毒鸳鸯爱得天崩地裂，尽管凯特的朋友多次劝告凯特应该离开这个浑身是毒的男人，但他们始终在分分合合没有了断，凯特称“从没有爱别的男人像爱皮特这样。”她还在“蹒跚宝贝”的歌曲《La Belle et La Bete》中演唱了几句。后来凯特成功戒毒恢复生活，皮特依然深陷泥潭无法自拔。这期间他完全没有安生，恐吓经纪人，违章开车，多次被查处私藏海洛因，开庭拒不受审……离开了“浪子”，没有了卡尔的他虽然带领“蹒跚宝贝”仍没有离开乐坛，但在生活上他始终过得一塌糊涂。其实卡尔是非常想念他的，在2005年《NME》的颁奖礼上，卡尔曾经独自代表“浪子”领取奖项，并且称希望他自己能够好好努力下去：“我希望他能够把自己解救出来，期望有朝一日我们再度同台演出。”那个时候皮特正在强制戒毒，名气的压力，内心的苦楚已经完全在生活上击倒了这位敏感的歌手。无论多少次重复戒毒的过程，那些也只能是过程而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尽管“蹒跚宝贝”2005年的成绩不错，但多少还是借助在“浪子”时候打下的名声基础，而且可以看出皮特在音乐风格上也无意做太大改变，只是与卡尔的双声道对唱再也听不到了。加上皮特不时的被通缉，被指控，乐队在2005年末发行的首张专辑《回到英国》（<Down In Albion>）也经历了不少困难。本该在年末进行的一系列巡演因为皮特情绪的不稳定而被迫取消了很多。这个时候他和凯特也终于分手，虽然凯特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但再次看到男友从戒毒所逃脱确实是件令人绝望的事情。进入2006年以后皮特依然痛并“快乐”的生活着，他在各大杂志和网站上因为藏毒，打人而出现的次数远比因为音乐多得多。他的身后始终紧紧跟随着一双双睁大的眼睛。好奇也好，恶毒也罢，他们需要皮特永远出现，看他能把“音乐天才瘾君子”的名号背负几年。

卡尔：冷静投入创作

相对于皮特，卡尔显得安静多了。这位长着典型英式面容的男青年在整个2005年都因为“浪子”事件一蹶不振。其实他并不是不坏，就像他并不是没有才华一样，只是因为皮特在这两方面上比他更突出，因此造成了卡尔永远掩盖在皮特并不怎么正面的光芒下的局面。其实仔细想一想，皮特为什么要组成“蹒跚宝贝”。一方面当然是对“浪子”拒绝带他巡演的一种反抗，另外一方面就是他想要和卡尔一试高下。也许当初组乐队的时候是他意气用事，但很多状况都已表明“浪子”已经没法再接纳他了。虽然卡尔那么欣赏他，那么希望他回来，但心高气傲的皮特很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现实。“浪子”就是一个“既生瑜，何生亮”的乐队，从一支乐队有两位主音这件事已经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他们无法取舍的问题。卡尔也太优秀了，而且和皮特的想法太过接近。在“浪子”时他们的争吵不光是因为毒品，还有做音乐时无法妥协于对方的现象存在。他们最初在演出的时候曾经一同吸食毒品，但卡尔并没有沉溺于其中，他在对待问题的时候从来都站在比皮特更加冷静的角度。皮特在媒体面前谈及卡尔的时候从来都是毫不掩饰真情，相比之下，卡尔虽然也毫不犹豫的表露了很多次“珍爱皮特”的感情，但他没有皮特那样情绪化。皮特是谁，他是一个10分钟内能写出若干首类似波德莱尔诗歌一样的歌词的人，敏感而对生活充满恐惧。他的“蹒跚宝贝”是对“浪子”和卡尔最大的报复，在赚够他买毒品的钱的同时，他要以这支乐队为武器给卡尔最狠痛的一击，谁叫他曾经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独自去巡演，谁叫他不接纳他对于音乐的意见，谁叫他总是要挟他如果不戒毒就把他永远赶出“浪子”。

卡尔确实伤的不轻。在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整顿之后，他在2005年末组成了乐队“美丽脏东西”，并且又迅速成为《NME》关注的焦点。传媒已经不再把他看成是和皮特统一战线的人了，新乐队背后重新出现了无数期待的眼睛和等待被感动的心。他们的新专辑势必会被拿来与“浪子”，与“蹒跚宝贝”相提并论，不用想就知道不久以后，就会有“离开了皮特之后的卡尔灵感顿无”或“离开了皮特后的卡尔改头换面”之类的报道出现。“美丽脏东西”在2005年底录制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预计在2006年5月发行，4月准备先发第一张单曲《梆梆！你死了》（<Bang Bang, You’re Dead>）。乐队为了宣传一直马不停蹄的进行巡演和做节目，并在其中演唱一些新专辑的歌曲。新专辑定名为《通向任何地方的滑铁卢》（<Waterloo to Anywhere>），不知道是否为针对皮特的一个挑衅。一些看过他们现场的评论员对于“美丽脏东西”的评价正如“蹒跚宝贝”一样，无论有了什么样的改变，始终都是有着“浪子”的影子。再过10年之后也许皮特和卡尔会真正的分道扬镳，但目前的“美丽脏东西”也好似是“浪子”的血亲，带着它无法掩盖的气质，只是现身得更私人化了。

“浪子”对于时代的意义

最终还是回到音乐上来。仅靠八卦存在的乐队或歌手是不存在的，就算是“小甜甜”布兰妮以今天生了明天离了这样的报道来做噱头，也没有人能否认她的音乐在流行乐界的影响。“浪子”当然也是如此。他们卷起的是在“绿洲”（Oasis），“模糊”（Blur）这类被归为英式摇滚乐的乐队之后的风潮，并不带有很多典型这类音乐的特征。如果说“山羊皮”（Suede），“果浆”（Pulp）这类学院派英式摇滚乐队是绅士的话，“浪子”则开启了一个浪荡的，流氓般的音乐时代。英国流氓并不比美国少，“浪子”形成这种音乐风格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他们的身世。正如第一张专辑脍炙人口的那首《时代英雄》（<Times For Heros>）一样，他们代表底层民众，是这个时代的英雄。秉承着复古风潮的“浪子”的音乐最好听的部分都是吉他流行，比如《音乐在灯灭的时候》（<Music When The Lights Go Out>），全胜在吉他的巧妙编配。这首歌里只能让人听到一派田园风光，朴实得就像街头音乐人即兴的弹唱一般。而他们最著名的歌词是那句“你看到那群在暴乱中的时髦少年么？我们像大粪一样被人铲来铲去”，出自《时代英雄》，有着与歌词相符的朋克气息和英国味道。说他们是车库摇滚与朋克复兴的融合也好，是独立摇滚与英式摇滚的结合也罢，其实不过是表达了青春躁动流露于街头的感觉，就像你看着皮特的大眼睛只会觉得他是个大孩子一样。

他们的音乐影响了后面的不少人，或者说后面那些和他们有着同样想法的青年们在“浪子”解散后迅速浮出水面，比如“弗朗兹•费迪南德”（Franz Ferdinand），“北极猴子”（Arctic Monkeys），“凯撒国王”（Kaiser Chiefs）等等。“浪子”就是一群及其符合他们乐队名字的年轻人，因为皮特和卡尔两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的存在而点燃了一个时代。再看《你不能忍受我了》的现场时还是感到一阵惋惜，因为在台上的两位挚友是如此默契。他们在开始第一个音之前互相碰了碰吉他以示鼓励，在大段solo的时候互相配合。“可你忍受不了我了”“是你忍受不了我了”……只可惜浪子终不能回头，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继续注视前行的皮特和卡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