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的再创造 Scarborough Fair 小考2
一．
Scarborough Fair这首歌曲调凄美，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极具吸引力，几乎是人听人爱，一听就爱。或许正因为如此，不少爱好者也和我一样，从来没有过注意加芬克尔伴唱的和声部分的内容，对于主歌的内容也不去深究。到底这首歌唱的是什么？三载同窗，山伯不知英台是九妹；同行征战十二年，伙伴不知木兰是女郎。尽管网上有过不少介绍性文章，甚至溯源到古老的英国民歌Scarborough Fair ，我们对于西蒙的这首歌，还是不甚了了。有说是讲爱情的；有说是“反战”的。同意“反战说”的，也有认为是主歌中的“爱情”与副歌里的“反战”互为衬托，“反差”突出和平主张的。
上一篇，我们看到西蒙将他原先独立创作的反战歌曲《山坡上》（On the side of a hill ）的歌词“改编”成为副歌。我们也知道，Scarborough Fair的“主歌”，是西蒙从那首古老的英国民歌诸多流传的版本中拮取写成。那么“主歌”和“副歌”又是如何融合的？学习过“副歌”之后，以“副歌”为基调，回过头来探索主歌的“用心”和“着意”，就有一种豁然贯通的感觉。
为阅读方便，把整首“西蒙版”歌词和“拿来”的现成译文过录如次：
（译文仅供参考，聊胜于无，不代表笔者认同。比如：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被翻译成“那香味让我想起一位住在那里的姑娘”，就甚为经典，大家都知道，那是典型错误！）
Scarborough Fair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sage，rosemary &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On the side of a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
Parsely，sage，rosemary & thyme
(Tracing a sparrow on snow-crested ground)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work
(Blankets and bedclothes a child of the mountains)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Sleeps unaware of the clarion call)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On the side of a hill，a sprinkling of leaves)
Parsely，sage，rosemary，& thyme
(Washed is the ground with so many tears)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A soldier cleans and polishes a gun)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reap it in a sickle of leather
(War bellows，blazing in scarlet battalions)
Parsely，sage，rosemary & thyme
(Generals order their soldiers to kill)
And to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
(And to fight for a cause they’ve long ago forgotten)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sage，rosemary &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斯卡布罗集市/颂歌
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那里有醉人的香草和鲜花
那香味让我想起一位住在那里的姑娘
我曾经是那么地爱她
请让她为我做一件麻布的衣裳
（山坡上那片绿色的丛林中）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顺着麻雀在雪地上留下的一行脚印）
没有接缝也找不到针脚
（在毯子下面找到一个山的孩子）
那才是我心爱的姑娘
（他睡得正香听不到山下进军的号角）
请她为我找到一亩土地
（山坡上落叶稀疏）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汹涌的泪水冲洗着大地）
座落在海水和海滩之间
（一个士兵正在擦拭手中的枪）
那才是我心爱的姑娘
请她用皮做的镰刀收割庄稼
（战斗激烈，红衣士兵冲向敌阵）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将军命令士兵杀死敌人）
再用石南草札成一堆
（战争的目的早已被遗忘）
那才是我心爱的姑娘
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那里有醉人的香草和鲜花
那香味让我想起一位住在那里的姑娘
我曾经是那么地爱她
二。
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据说，Scarborough Fair“其中一个解释是基于歌中她毫无缘由或先兆的离开。那时在Scarborough被抓获的小偷或嫌疑犯常常在一种街头法庭上被判处或在树上吊死。于是后来Scarborough warning在英语里就成了“没有先兆“的意思。”
主歌歌词中，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是反复吟唱的嵌句。关于这“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的“深意”，有种种说法。英国民歌手马汀·卡西（Martin Carthy）改编在前，卡西在他自己的版本中指出，在英国传统中，这四种草药都和“死亡”有着某种联系。而西蒙是在英国时从卡西那里学会这首歌的，或许会从卡西这种看法得到过启示。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请带我问候住在那里的一个人。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其实相当于 She used to be a true love of mine ，是“过去曾经、如今不再”的“真爱”。
然后，吟唱者请求给她“捎个口信”，给她布置了几种 “不可能的任务”（ mission impossible ）。都是些怎么样的任务啊，让她为自己缝一件细麻布衬衣，没有接缝也找不到针脚；让她在海水和海滩之间找一亩土地；让她用皮做的镰刀收割庄稼。。。这些，凡人不但无法做到，而且也根本不会想象到。
是什么样的人，要穿没有接缝的细麻布衬衣？是什么样的人，会在海水和海滩之间看到耕地？那只有在不一样的空间，或者另一个“世界”，会视为平常。
如果她能够做到这些，那么她又会成为他的“真爱”。要是做不到，那么一切就都只能是“过去时”once was （曾经一度）。也就等于说，只有她也来到他的“空间”，才能旧欢重拾，再续前缘。而作为true love “真爱”，他当然不会希望她能完成这些“不可能的任务”，所以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虽然用了一个“变现性”很强的情态动词 will ，事实上实现的可能性却等于零，比虚拟语态还要“虚”。因此，反复吟唱的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没有任何最微弱的“期望”，它和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只是一回事，是痛彻心肺的感叹。
三．
现在，让我们再把主歌和副歌放在一起考察，吟唱者的身份就很明白了，他就是副歌中那位“山的孩子”（ the child of the mountain ）。
整首“西蒙版”的 Scarborough Fair 呈现着十分明晰的“画面”：随着咏唱，镜头把我们带到一个山坡，跟着一只麻雀，穿越浓密的绿色树林，看到白茫茫的雪地，宛如一块大床单，一位年轻的孩子静静地躺在上面，身上盖着泥土，就像盖着棕色的毯子。镜头拉远，我们听到孩子的灵魂在虚空中无助的呼唤和感伤的悲叹：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sage，rosemary &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然后，镜头把我们带到一处营房，一个士兵正在悠闲地擦拭手中的枪。镜头再一转，山谷下，两支军队在鏖战，制服是猩红的，也许是征袍血染。后面，将军在使劲呼喊，命令手下的士兵杀呀杀，要大家为事业而奋战。跟着镜头这样几个转，耳畔听到的，再不会感觉是浪漫的爱情吟咏，我们用“心”去听到地，是对战争和杀戮深沉而激越的控诉，对和平的呼唤。
这，就是西蒙的“再创造”。主歌和副歌的结合，浑然一体，是那么园融。猜想，Scarborough warning “没有先兆“的被杀、“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和“死亡”的联系，启发西蒙联想到士兵“没有先兆“的“阵亡”。他从民歌Scarborough Fair中拮取了这个意念，结合他原先独立创作的反战歌曲《山坡上》（On the side of a hill ），就创作了主题鲜明的“西蒙版” Scarborough Fair 。
四．
据说，“这首歌的出版曾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本来谁都有权翻唱一首属于民歌范畴的歌曲，可西蒙和加芬克尔的唱片内没有按惯例表明这是首改编歌曲，结果大多数听众都以为这是首西蒙的原创作品。”我的理解，或许这正是他们谦虚之处。因为将传统民歌Scarborough Fair如此演绎，只代表他们个人的理解；再加上了自己“原创”的副歌，反战主题如此鲜明凸现，说“改编”，怕有点过当了。西蒙曾在英国剑桥就读文学，加芬克尔则是数学系的，他们的再创造，我欣赏。
西蒙和加芬克尔的唱片专辑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在1966年底问世，专辑主打歌就是《斯卡布罗集市/颂歌》（Scarborough Fair/ Canticle）。主歌和副歌，并列出现在歌曲的标题上。电影《毕业生》（The Graduate ）于1967年推出，立即受到青年的喜爱，“西蒙版”Scarborough Fair 开始广为传唱。到1968年，反对越战的浪潮终于形成，电影《毕业生》获奥斯卡大奖，更进一步把这首歌推到了排行榜的风口浪尖上。那首古老而美丽的英国民歌，也因此不至湮灭。
屈指一算，将近半个世纪过去了。惆怅五十年间事，遥想当年的美国青年，处于美国当时的反战背景，听得清也听得懂Scarborough Fair 的副歌（颂歌），听歌和唱歌时的感受，自然会和我们不一样。至少我本人，最初只“听到”副歌中的一个单词：deep forest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