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赤足行走:Henry Flynt的眩晕音乐从沉寂中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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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Ian Nagoski, 6/5/2002
事后诸葛并非总是英明神武。人们健忘,而除非有人将你的名字写进永恒的记录里,亲爱的读者,你也将在后天沦为历史。那些著作被焚毁的伟大作家,或那些乐谱在某架钢琴长椅中化为尘土的灵光乍现的音乐家,永远无法享受来自未来清明目光的重新评价。
至于哲学家兼音乐家Henry Flynt的思想是否会在未来得到欣赏,尚属未知。但多亏了巴尔的摩音乐人、主办人及Flynt拥护者John Berndt的努力——他最近在自己主理的Recorded厂牌上发行了Flynt那张充满火力与狂暴的唱片《New American Ethnic Music, Volume 2: Spindizzy》,Flynt的希望多少燃起了一点。
听着Flynt在《Spindizzy》中那种欢愉的小提琴演奏,你或许不会想到他曾是那个诞生了极简主义大师Steve Reich、Philip Glass和La Monte Young的纽约艺术圈的边缘人物;他曾代替生病的John Cale,在The Velvet Underground中演奏了四晚;他还是一位写下数千页颠覆性文字、呼吁建立一个更高层次文明的作者。Flynt那恶魔般弓拉出来的小提琴,以复杂的双音与腾空而起的滑音为特征,是一个不妥协、非正统人生实践的一部分,而这段实践直到最近都仍深埋于晦暗之中——只不过是一个脚注的传言。

事实上,Flynt和他那直冲云霄的小提琴已经顽固地与主流格格不入长达半个世纪。他于1940年出生于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伯勒,曾在哈佛学习数学,后辍学,在二十岁出头时搬到纽约。在那里,他为艺术界贡献了“观念艺术”一词;曾在小野洋子的阁楼举办讲座与演出;与La Monte Young、诗人兼The Velvet Underground原鼓手Angus MacLise、雕塑家Walter De Maria、电影人及音乐家Tony Conrad等人即兴共演;也曾与激浪派运动核心George Maciunas合作。1966年,他开始演奏乡村小提琴独奏,他在文本《The Meaning of My Avant-Garde Hillbilly and Blues Music》(我的先锋乡村与布鲁斯音乐的意义)中形容这些音乐“渴望一种狂喜而恒久的美”。而这一切都来自一个自嘲为“戴眼镜的怪胎”的人。
Flynt为发展他的音乐投入了近二十年,那是一种自成一格的混合体:纽约学派的极简主义、印度古典音乐、以及阿巴拉契亚、南方公路酒馆与其他肥沃美国民间根源音乐的声音和形式。但除了1986年在德国发行的一盒卡带之外,Flynt的音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从听到。直到约一年前,Berndt才将这盘卡带以双CD的形式重新发行为《New American Ethnic Music, Volume 1: You Are My Everlovin' / Celestial Power》。此后,又有三张Flynt的唱片陆续面世——一张由Ampersand发行,两张由芝加哥的Locust Music推出(译者注:原文如此,实际应为五张新发行,其中四张由Locust Music出版)。在过去数十年中,几乎无人听说过Flynt音乐的人如今突然可以从六张唱片中挑选了。
但要真正理解Flynt的音乐,必须将它置于他整个成年人生所献身的哲学与美学探求之中。他唯一出版过的书是在1975年在意大利面世的,早已绝版,其标题雄心勃勃:《Blueprint for a Higher Civilization》(更高文明的蓝图)。他数百页文字的节选可以在Berndt维护的网站www.henryflynt.org上找到。
Flynt倡导绝对原创性以及对一切信念的彻底放弃——包括,例如,你可以移动身体的信念。他如此严肃地提出这一看似虚无主义的观点,并将整个生命奉献于此,其目的是从零开始。在他的哲学中,存在一种非异域、非琐碎的觉醒可能。但他对文化中最神圣的领域——艺术、科学、数学——的猛烈攻击,以及他拒绝与任何前辈或同代人结盟的态度,使得他几乎没有朋友,实际上也被忽视了。即使在一个越来越偏好童趣与幻想的艺术世界中,他作品中那种游戏性与动人真诚——比如他关于如何穿墙而过的说明、那篇《Romance as Illumination》 (将浪漫作为启明) 的深情随笔,或那篇只用一页纸就否定了“数字二”的挑衅文章——依然被冷落。但对于愿意静心倾听、愿意穿越其偶尔晦涩自指文字的读者来说,这些作品是一个真正异议之声的杰出体现,是对未来乌托邦的闪光预示。
Flynt的音乐也充满着类似的理想主义与严肃追求,近年来甚至比他的文字更受到关注。《Spindizzy》收录了1968至1983年间的十首作品,其火爆与狂烈堪比BYG Actuel和ESP-Disk唱片公司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发行的先锋爵士音乐,但它依然根植于乡村与摇滚。开场曲《Hoedown》令人目眩神迷,它将喧闹而炸裂的乡村小提琴旋律与宽广结构叠加,充满流动性和真正的即兴感。作为一位美国南方人,Flynt强烈认同并使用了该地区本土音乐语言的元素——诸如乡村、蓝草和布鲁斯中的独特节奏、语调和乐句,这些形式在他看来绝非幼稚,而是与西方古典音乐及其作为阶层和文化象征的角色不可调和的美学与哲学宣言。与此同时,Flynt对印度古典音乐的理解(他曾师从印度古典声乐大师、极简主义导师Pandit Pran Nath),以及他对drone(持续音)派极简主义的熟悉,也为《Hillbilly Jive》之类作品中的幸福调式感与开放结构提供了养分。如同Coltrane六十年代初的革新一样,Flynt的作品本质上是一种美丽的抗议音乐。

而在《Jumping》中,那种如滑不溜手的结构与低头猛冲的速度魔力——充满了Flynt奇异而狂热的吉他奔跑和节奏啃咬——则带来一种令人晕眩的身体快感。如同Ornette Coleman的演奏,《Jumping》展现出一种滚滚而来的创意洪流,速度快得几乎只能靠身体来表达,但它的声响更像是六十年代的纳什维尔与早期摇滚(如Bo Diddley),而这种狂野的表演也让它远离了Flynt同代人那种自命不凡、令人疲倦的“爱因斯坦在海滩”式空洞实验。这是一段未经过舞台包装的、自发记录下的心智爆裂现场。
由于长期没有听众,Flynt于1984年放弃演奏,专注写作。Berndt于1990年首次致信Flynt,1993年见到他,1996年开始讨论发行其音乐,又过了五年,首张“New American Ethnic Music”才正式推出。接下来还会有两张唱片在Recorded厂牌发行,聚焦于Flynt的多媒体项目“Hillbilly Electronic Music”以及他七十年代的“Hallucinogenic / Ecstatic Sound Environments”,将为喜欢冒险的听众提供Flynt表达的另一种形态。
如今这股Flynt音乐生涯的文献浪潮,是否会引导听众进入他的文字世界?还是他最终依旧如同许多“超前疯子”那样被独立厂牌的晦暗光芒吞没,即便他的作品独具美感?答案也许取决于文化本身的走向——是否迈向一个“Flynt式的未来”:在那个未来里,一切都要被质疑,什么也不应被默认,而我们所拥有的唯有现在的清晰之眼。
Producer – Henry Flynt, John Berndt
Transferred By [Transfer Engineering] – Bradford Reed
Hoedown (1968)
Solo Spindizzy (1971)
Banjo Country (1976)
White Lightning (1983)
Solo Virginia Trance (1975)
Double Spindizzy (1975)
Rockabilly Boogie (1982)
Jumping (1976)
Hillbilly Jive (1977)
Jive Deceleration (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