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偶像的完美ENDING?——关于でんぱ組.inc的一切

2025年1月4日、5日,でんぱ組.inc(电波组.inc)最后的演唱会「でんぱ組.inc THE ENDING 『宇宙を救うのはきっと、でんぱ組.inc!』」在幕张Event Hall举办,为组合16年间的活动划上句号。

でんぱ組.inc以位于东京秋叶原的餐吧兼演出场地Dear Stage为基地。制作人福岛麻衣子从小在音乐学校学习古典钢琴,后来高中在伦敦暑期游学时、以及在东京艺术大学就读音乐系期间,逐渐转向了“音乐<-> 流行文化”互相影响的思路,希望像迈克尔·杰克逊、迪士尼一样“名留流行文化史”,兜兜转转,在一次为了自己鼓捣乐器而去秋叶原买电烙铁(半田ごて)的时候,了解到了属于这片土地的电波歌曲。

福岛麻衣子当时曾以“もふくちゃん”为网名,以身着丧服的形象在网上进行自我制作,毕业后更坚定了“在秋叶原开livehouse”的目标,为此不停结识人脉、了解餐饮业运作、以及写创业计划书、寻找资金等,终于在2007年开设了“秋叶原Dear Stage”。 08年恰逢臭名昭著的“秋叶原街头无差别杀人案”,之前一部分在秋叶原周末步行街(“步行者天国”)街头表演的个人以及观众,都有一部分转移到了室内场馆当中。

在Dear Stage工作的女生,同时也获得了在小小的舞台上表演的机会。もふくちゃん在照顾店里生意、与员工们一起筹划各种招徕顾客的活动的同时,还开展了类似于独立厂牌的工作,向创作者们邀歌,与员工们一起自行打印CD封套、包装、发行等等。其中的先驱,便是日后でんぱ組.inc的灵魂人物——古川未铃(みりん)。2007年,这位就读于中野工业高校的少女整日流连于秋叶原的各大游戏厅,还一度成为小有名气的“街机女王”,同时打一些女仆咖啡和cosplay的工。后来干脆直接从技校肄业,进入Dear Stage认识了もふくちゃん。童年时喜欢SPEED和早安少女的她,在08年主动向もふくちゃん提出想做“偶像组合”,并决定为此付出巨大的努力。
这一决心在后来的偶像时代看来可能极为平常,但在当时却非常大胆: 2008年,同在秋叶原活动的AKB48还在地下潜伏期,且本质上是作为老牌制作人的秋元康对昭和电视偶像的还魂,形象或内容上与二次元关系薄弱;而大多数在女仆咖啡活动的妹子们喜爱的是二次元而非真人偶像文化,平日里的表演也是以演唱动漫歌曲为主,就算是有心将爱好变成职业,也是以cosplayer或者动漫、游戏歌手为志向(如黑崎真音,当时也是她们在Dear Stage的同僚)。更多的人等到年纪差不多了便选择就职或成家,离开秋叶原。
みりん先后连哄带骗拉着身边的好几位本来对偶像毫无兴趣的女仆同僚(りさ憧憬声优和广播,且很满意女仆长的工作;而えいたそ顶多也只是喜欢唱动漫歌曲)组起了双人偶像组合,借在comiket活动的契机发行了一些单曲和自制MV,当时她与店里的一名人设为“病娇、窝里蹲”的女生小和田あかり组有双人组合“でんぱ組”,名字里的“でんぱ”取自当时所在的秋叶原DEMPA大楼,而“组”则由喜欢玩复古梗的もふくちゃん取自昭和时期双人偶像“うしろゆびさされ組”。在强大的自我驱动力下,みりん同时也在积极进行着自己的单人偶像活动。

2009年6月,もふくちゃん终于叫上了同在店里的西村めめ(由于艺名太过宅向,在劝说下后来改为相泽梨纱/りさ)与梦眠ねむ加入でんぱ組。在新组合的命名会上,原先出身于80年代New Wave时代、在这段时期很看好秋叶原新文化风向的サエキけんぞう认为结尾的“组”字太有步昭和偶像的后尘之嫌,因此提议在词尾加上一个稍显时髦感的“.inc” ,4人的でんぱ組.inc正式诞生,并拿到了演唱黄游主题曲的资源,在老牌动漫、游戏音乐公司Lantis正式出道。もふくちゃん、动漫游戏产业与当时的创作者、文化人们一拍即合。在电波歌曲教父小池雅也的曲与畑亚贵的词的加持下,でんぱ組.inc的首支正式单曲《Kiss+kissでおわらない》使她们真正走上了“電波ソング”的道路。

“電波ソング”与“萌えソング”在当时基本指同一个东西,乐评人多使用前者,但创作者与表演者多使用后者。其创作与发行基本完全依托主要位于秋叶原的18禁游戏主题曲,与主流的动画歌曲之间其实也有着壁垒。正如同同一时期,与面向大众、必须经过平台审查的主机游戏与电视动画相比,PC游戏包含了一大批无审查发行的地下游戏、同人游戏,因此在形式、内容上也更加自由、多样。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でんぱ組.inc - DEMPA大楼 - 電波ソング”的这套电波圣三位一体,似乎恰好验证了制作人もふくちゃん一贯持有的“音乐=风土”的思想,即音乐与地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比如说“Techno=底特律”,“SPEED=冲绳”,“嘻哈=川崎”,等等。在DEMPA大楼便会做出电波歌曲,或者反过来:想做萌系歌曲就非扎根于秋叶原不可。
除了为了迎合黄游受众的“萌系”动漫声,以及御宅族喜爱的多用拟态语的前卫贯口式歌词以外,电波歌曲在音乐性上其实是以浓重的电子、尤其是techno为根基的,在很多地方还可以看出与涩谷系音乐相通的前卫趣味,如下面这张小池雅也与初代电波歌女王桃井はるこ的组合UNDER17的封面:

虽然对于所谓的电波系偶像来说,在出道初期全面打出电波歌曲这张牌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但もふくちゃん却同时在实现自己更多的野心。2011年4月,在发行第二张单曲后,她便带着でんぱ組.inc走出了萌文化的基地秋叶原,在象征着西洋与高级文化的六本木,与时尚设计师MIKIOSAKABE合作举办了一场村上隆式的“偶像x当代艺术”的演出,后来更是长期与MIKIOSAKABE、以及波普艺术家愛☆まどんな有过长期的演出服合作,形象清新而Pop,既可爱又高级。



年底,でんぱ組.inc从Lantis移籍至もふくちゃん与TOY’S FACTORY共同创办的厂牌“MEME TOKYO”下,并发行了でんぱ組.inc的第一张专辑。这张《ねぇきいて?宇宙を救うのは、きっとお寿司…ではなく、でんぱ組.inc!》奠定了组合后来一贯的“拯救宇宙”的概念,看似是对日本动漫设定的老调重弹,但对于最喜欢funk音乐的もふくちゃん来说,这其实来自她本人最喜欢的音乐组合P-Funk:她坦言,其实70年代的黑人Funk中就经常采用“宇宙”的意象。她更是曾经表示,希望MEME TOKYO能够成为21世纪日本的摩城唱片。

或许,所有的流行文化都会通过某种方式殊途同归吧。
在もふくちゃん努力提升でんぱ組.inc的趣味与音乐性的同时,注重偶像性的みりん也在2011年向もふくちゃん提出,为了团体的发展,需要请一位专业的编舞老师。虽然もふくちゃん说目前的收支还无法负担请编舞老师的费用,但みりん并没有放弃,而是表示自己会努力挣钱,然后便真的开始每天夜里11点在Dear Stage加场表演,还干过穿学校运动短裤卖稻荷寿司之类的事情,造成了Dear Stage每天半夜门口排起长龙的奇观。最后虽然挣的钱并没有达到请编舞老师的程度,不过被这份真心打动的もふくちゃん真的找来了当时从法国舞蹈留学归国的Yumiko老师。事实证明,不同于一般偶像团体的萌系手势,她所编排的舞蹈配合成员们的特色与性格,融入了各种异想天开的动作(比如人类进化、艺术体操等)与故事性,确实成为了でんぱ組.inc个性化的表演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而这件事也体现出了みりん的执着以及对于组合发展的灵魂作用。
もふくちゃん所新加入的TOY’S FACTORY公司经营着许多特色J-pop歌手,也在签一些独特的乐队与组合。藉此,もふくちゃん也开始进一步进行她的音乐实验。除了在新单曲《Future Diver》的PV中主动全面传播萌えソング与ヲタ艺以外,她还迈出了新的第一步:邀请涩谷系的词人かせきさいだぁ与作曲家木暮晋也写出了でんぱ組.inc的第一首情歌。
强调“情歌”的原因在于,虽然電波ソング经常含有明显的擦边或性暗示,但其基调却是异常亢奋、人造、虚幻的,充满了后现代与戏仿。尤其在当时二次元“情侣去死”文化的氛围下,でんぱ組.inc的歌词其实更加有意避免了恋爱主题或者自我感情的表达,反而在歌词中填充无实义的符号与声音来制造快感。而据说在这首《くちづけキボンヌ》录制的当时,由于成员们第一次没有使用人造的“动漫声”、而是用自己真实的声音唱歌,好几名成员反倒觉得不自然了。这首歌少有地将涩谷系日常、诗意的情感表达与秋叶系的娇羞、“キュンキュン”心动感的表达融合到了一起,开辟了一种全新的感觉,将作为硬币正反面的涩谷系与秋叶系合题成了一首“アキシブ系”的名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首歌有点像是为新加入的三期成员迹部みぅ(“腐女子部部长”与“小恶魔”担当)所量身打造的(「今、手と手が/触れ合ったのは/偶然と キミは/まさか思ってたの?」)。这首歌的MV由1000张成员的拍立得一张张地摆出而组成,也开创了でんぱ組.inc许多MV中把玩各种模拟与数字媒介的滥觞。而在でんぱ組.inc的首张专辑开始筹备时,迹部由于临近大学毕业与求职,因此已经决定从でんぱ組.inc毕业——这是一种对Dear Stage与粉丝来说都完全可以理解的选择。不过也因此,这张最初的专辑,便也是抱着某种意义上 “最后”的心态而制作的。

在2011年12月25原宿Astro Hall的でんぱ組.inc首场单人现场「聖夜、宇宙に鳴り響く、でんぱ組.incの愛と勇気と少しの電波」上,迹部みぅ正式毕业,而作为“圣诞礼物”,宣布了最上もが与ピンキー两名新成员的加入。前者是もふくちゃん抱着向主流市场发展的眼光而特意选中的,在之后的几年中,口号为“金发的异端儿”的她,的确靠着童颜巨乳系的写真吸引了许多男性粉丝,同时靠使用男性自称“僕”的独特个性吸引到了许多女性粉丝,成为了大众知名度最高的でんぱ組.inc成员;而后者当时已经是Niconico上的著名宅舞up主,可以无缝融入团体当中。
二期加入的夢眠ねむ,应该算是历代成员中最接近もふくちゃん“创作者”思维的一位了。就读于多摩美术大学的她,在创作遭遇挫折时,也曾在秋叶原的女仆咖啡中受到了治愈。她不仅将“魔法少女”的波普概念融入到了自己的毕设里,还切身投入到了女仆与偶像的活动中。在でんぱ組.inc以“宅”的人设进入大众视野的期间,她一直称自己“宅”的对象是偶像本身,以一种外部的视角,“扮演”、“审视”、“研究”着“偶像”这个人设。从小喜欢涩谷系的她更在将涩谷系的基因引入でんぱ組.inc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2012年5月,改组后成为第一个稳定6人体制的でんぱ組.inc的第一张双A面单曲,便翻唱了小泽健二95年的涩谷系名曲《強い気持ち・強い愛》。

而这张双A面单曲的另一面,在某种意义上更加值得称道。《でんぱれーどJAPAN》请到了当时刚刚在TOY’S FACTORY主流出道的乐队Wienners的玉屋2060%创作。在Wienners之前,玉屋率领的是在2001-7年期间以吉祥寺-西荻窪为中心活动的硬核朋克乐队School Youth(即当时所谓 “西荻系”的东京地下硬核),在原来的本格地下乐队解散之后,玉屋以更加Pop、流行的方针,成立了强调采样、合成器的乐队Wienners。玉屋举出过Plus-tech Squeeze Box与Hazel Nuts Chocolate等涩谷系乐队对他的影响,但其实这些技法原本也是来自朋克的。Wienners起初通过采样美国商业音频、卡通,尤其是迪士尼来对流行文化进行挪用,还在09年写过一首以偶像为主题的名曲《IDOL》,后来又借用日本、亚洲、印度、中东、美国、非洲等民间与地域风格,开拓出了各种各样新的世界观。

藉由首次写偶像歌曲的机会,玉屋2060%得以挑战将硬核朋克与电波歌曲进行融合。从前奏开始响起的超重低音失真音效,据说在歌曲首次披露时吓傻了在场的所有宅男。而成员们在初学这首歌的时候也完全摸不着头脑,就连对亚文化多有了解的ねむ也表示“分不清是朋克还是金属”,只能完全信任もふくちゃん的音乐选择。
不过这首歌采取的并不是一种BiS式的、试图以偶像身份表达朋克精神内核的高级姿态,在开场全员高喊的口白中,电波风格的废萌与对包括其自身在内的流行文化的讽刺紧密交织在一起。在这里,对流行的自我意识不会打破这个体系本身,只会进行快感的自我循环:
「ニッポン・デンパ・スケット・ボーイ タワー・デンパ・スカイ・パワー ニッポン・デンパ・ピカイチ・ガール モット・デンパ!
イッパイ・ニーハイ・チッパイ・グッパイ チューハイ・ニーハイ・ロリータ・ヨシ イッパイ・ニーハイ・デッパイ・チュッパイ モット・モット・デンパ・パワー! 」
同样的姿态,玉屋在2013年でんぱ組.inc与BiS互相翻唱的Split盘的《Idol》一曲中表现得更加出色,原歌词中诸如「負う不 楽しく 離脱/音字 乖離 政治/もう 劣等感 ぶっ飛ばす音」的文字游戏,通过人工感的电子音效与成员们面不改色的萌系音色与动作表达出来,比原版直接的流朋曲调更有矛盾性与复杂性。
在同年7月的下一张双A面单曲中,もふくちゃん决定给自己的实验“加码”,让成员们翻唱了早期曾是纽约硬核乐队的Beastie Boys在1994年的说唱名曲《Sabotage》,并尝试了(并不是很成功的)嘶吼。但在这里,她们仍然没有摆出摇滚艺人的姿态,而是将先锋的部分融入到了偶像伪装的“可爱”感、笨拙感之下。
而这张单曲的A面《キラキラチューン》,则是一首无论何时响起,都会让人同时品尝到欢乐与悲伤的歌。与之前总是处于癫狂的电波歌曲相对,meg rockさん的作曲更加接近动漫片尾曲的味道,在流行摇滚的前奏中开始敲响的钟声,仿佛已经开始为无忧无虑的青春进行倒数,让人在害怕中小心珍惜着快乐的终结。“キラキラ”“ クラクラ”“ ドキドキ”这些无实义的拟态词表达更加贴合一种理想化情境的表达。在历年的现场中,曾经设计过各种成员们在演出中闹了别扭、但最终和好的表演,也由此诞生了所有でんぱ歌曲中最经典的口上,展示出了她们最有人情味的一面,每一次听到都泣ける:
「大人になった 今だって あの日の夢を あきらめない たまには喧嘩も するけれど 泣いても笑顔で 仲直り キラキラ涙を 吹き飛ばし キミと手と手を ギュッと つないで 未来へ向かって 駆け出そう でんぱ組.inc ずっと いっしょだよ」

虽然我更喜欢闹别扭版的演出,让歌曲结尾时大家聚在一起的灿烂笑容显得更加珍贵,但最后一次演出的《キラキラチューン》采用的则是没有发生别扭的版本,将纯粹的快乐留在了组合的终章,这一点同样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在将组合的口号改为“萌キュンソングを世界にお届け”,并经历了漫长的积累期后,でんぱ組.inc获得了一些海外演出的机会,并希望通过与日本二次元文化绑定而进一步获得曝光。怀抱着“拯救宇宙、面向世界”的宏愿,她们在2013年1月发行了第6支单曲《W.W.D》,高喊出了“World Wide Dempagumi”的概念。类似的加强记忆点的宣传策略,其实还包括在歌名与歌词中反复提及组合名でんぱ組.inc,以及如同二次元角色一样保持一贯的人设:みりん的双马尾、りさ的公主头、えいたそ的侧单马尾(“無駄結び”)、ねむ的波波头、もが的金发、ピンキー的铁刘海等,这些都是成员们直到毕业为止在与公众见面时都不会变化的形象特征。但在《W.W.D》这支单曲中,もふくちゃん却希望她们采取与这种“角色/人设”完全相反的策略——要求每位成员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身为阿宅的各位成员,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生活经历,但是,在把自己青春期沉迷二次元、陷入彷徨、甚至自暴自弃的过去,以及在秋叶原互相结识,互相扶持的故事讲出来之后,她们竟然意外地赢得了大众的关注,尤其是来自许多新的女性粉丝的共鸣。

《W.W.D》的创作者前山田健一(“ヒャダイン”)从小受到涩谷系、尤其是Pizzicato Five的强烈影响,也是小室、早安的粉丝,后来多为游戏、动画创作古灵精怪的独特歌曲,在2010年,他凭藉《行くぜっ! 怪盗少女》一举令桃色幸运草成为最具影响力的地下偶像。这次,ヒャダイン又通过多变的曲风以及音乐剧式的叙事形式,在でんぱ組.inc上复制了怪盗少女的成功。在之后的一年多内,玉屋2060%与ヒャダイン交替包办了でんぱ組.inc最具公众影响力时期的几支单曲:《でんでんぱっしょん》《W.W.D II》《サクラあっぱれーしょん》《ちゅるりちゅるりら》《でんぱーりーナイト》。
在2012年9月16日,6人体制でんぱ組.inc在东京LIQUIDROOM ebisu的首次个人live「愛をでんぱに」中,进行了新歌《W.W.D》的披露。在结束后的MC中,みりん发表了“この6人で武道館でライブがしたいです”的梦想宣言。 一年半以后,2013年1月20日全国巡演「ワールドワイド☆でんぱツアー2013」最后一站ZEPP TOKYO的演出结束时,运营突如其来地通过大屏幕宣布了武道馆公演决定的消息,让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成员们顿时哭成一团。

2014年5月6日,でんぱ組.inc梦想中的公演「ワールドワイド☆でんぱツアー 2014」在日本武道馆举办。みりん潸然泪下地发表了经典的感言:「……ここに立って、1つはっきり言えることがあります。わたしたちがやってきたことは間違ってなかった。」,证明了6年坚持的意义。2015年2月10日、11日,又在国立代代木第一体育馆举办了でんぱ組.inc历史上最大的「でんぱーりーナイト de パーリー」两日连续公演,达到了でんぱ組.inc的最高光时刻。


在这段时间里,でんぱ組.inc也继续尝试着各种新的机会。她们上了一些地上综艺节目,有了自己的地上冠名综艺,拍摄了两部深夜特摄剧,尝试了请ゆず写的正儿八经的夏日现充J-pop。也曾暗示希望登上红白歌会的舞台,但每年时间表上空出来的12月31日却终究没有填上,未能走上Perfume与桃色幸运草的道路。距みりん和もふく后来回忆,一是作为阿宅的成员们,在形象与说话水平上的确都无法长期适应“电视”这种媒体所需要的性格,而消费“宅系偶像”人设的热度终有消退的一天;二是为了持续扩张所花费的宣发精力,也使她们的演出和作品质量都受到了影响。在此之后,でんぱ組.inc宣布以全国Hall巡演与“现场表演”为主,开始徐徐进入了稳定与收缩期。
与此同时,她们在业内也有了自己的成绩与影响力:在从2010年开始举办的Tokyo Idol Festival(TIF)与2014年开始举办的@JAM EXPO这两大象征偶像文化复兴的音乐节、尤其是后者中,でんぱ組.inc都一直起到了对于所有地下偶像的领导与榜样的作用。发表W.W.D的时期,她们借由@JAM EXPO等各种海外日本动漫、J-Pop文化节等,前往了港台、东南亚、欧洲、美国等地进行了“世界巡演”。从2013年起,でんぱ組.inc也登上了ROCK IN JAPAN FES的舞台,成为了偶像进军摇滚音乐节的先驱,并在后来时常与摇滚乐队进行双人现场演出。

就在粉丝们都沉浸在平稳的幸福中时,2017年8月6日,でんぱ組.inc内一般观众人气独拔头筹的成员最上もが突然在个人博客中表示 “由于身心都以达到极限” 而宣布退团,引发了存在已久的传言的再度兴起——据说在被多数老粉丝视为组合灵魂的みりん以及其身边的“小团体”,与后来被もふくちゃん特招进来的もが之间,一直有着矛盾甚至“欺凌“的关系。而在もが退团后,でんぱ組.inc也一度陷入了不知能否继续活动的危机当中。
好在12月30日大阪城Hall的公演「ねぇもう一回きいて?宇宙を救うのはやっぱり、でんぱ組.inc!」中,余下的五名成员隆重宣布了两名新成员的加入,一位是来自姐妹团虹のコンキスタドール、与もが一样因“童颜巨乳”而博得了一些关注的根本凪(ねも);而另一位鹿目凛(“ぺろりん先生”)则因为追偶像题材的四格漫画而在圈内小有知名度,并且一直是でんぱ組.inc偶像宅。他们的加入在一定程度上平定了(除もが粉丝之外)的人心。
(题外话,でんぱ組.inc迄今为止一直有这样一种说法:走了一名老成员,则必须得补上两名新成员才够。走了小和田,补上了ねむ与迹部;走了迹部,补上了もが和ピンキー;走了もが,补上了ねも和ぺろりん。)
但でんぱ組.inc更大的隐忧,则是其她核心成员的年龄极限。我颇为喜欢でんぱ組.inc感到自豪的一点,是成员们都是有自己制作能力、有一些社会经验的成年人,而不是大多数公司制作的偶像团体中抱有明星梦却天真的未成年少女。截至2018年,みりん已经32岁,ねむ31岁、りさ与えい已经30岁(当然本人坚持偶像的人设,从未公开过年龄),都早已过了一般来说最符合女性偶像的商品需求的年龄,而且でんぱ組.inc成功最依赖的“故事性”也已经逐渐见顶。2019年1月7日,在でんぱ組.inc的第三次武道馆演出「コスモツアー2019」的第二天,当时团内最具有一般观众认知度的ねむ以「夢眠ねむ卒業公演〜新たなる旅立ち〜」的标题毕业并退出演艺圈,后来在年末宣布与文化系的日本一线搞笑艺人Bakarhythm结婚。

在之后的几年里,でんぱ組.inc在制作上也尝试了各种新的话题性操作,诸如进行宇航员训练、在第19支单曲《いのちのよろこび》的PV中试图掀起90年代涩谷辣妹的复古潮流、以及在新冠期间率先发表全部远程录音制作的PV等等,虽然并没能真正翻红,不过与諭吉佳作/men(当时15岁)、眉村ちあき、神聖かまってちゃん等新生优秀创作人的合作、在新的爵士风格偶像歌曲路线上的尝试、以及每一次每一次在MV拍摄上的创意,仍然令我心生敬仰。

2020年12月16日,在丰洲PIT的「ウルトラ☆マキシマム☆ポジティブ☆ストーリー!!〜バビュッといくよ未来にね☆〜」公演中,从成立初期以来最符合“电波组”高能、HAPPY概念的成员成濑英美毕业,之后主要进行个人的声优、插画、直播等活动。而在同一场演出中,破纪录地宣布了5名年轻的新成员加入。
此时,组合最老的成员みりん刚在不久前打破了偶像的禁忌,宣布与漫画家麻生周一结婚、并宣言会继续进行偶像活动,组合发表歌曲《結婚してもMAMAになっても君は永遠にぼくのIDOL♡》,也可以算是令和偶像史上的一场创举。

此时的设想,应该是在第一代成员逐步退出后,年轻的成员能够接过でんぱ組.inc的旗帜。机灵可爱、“最理解でんぱ組.inc概念”的高咲阳菜最接近みりん的路线,首先入选;然后是长期担任店内女仆工作且经常上传宅舞视频的爱川こずえ;被认为能继承えいたそ开朗性格的是已经长期作为个人偶像活动、自带粉丝最多的cosplayer空野青空;还有有着优良的唱功与“女主角气质”的小鸠りあ,以及金发、中性风的天泽璃人。

2021年5月,在みりん开始休产假时,10人体制的でんぱ組.inc发表了首支双A面单曲《プリンセスでんぱパワー!シャインオン! / 千秋万歳!電波一座!》,又请来了老同志ヒャダイン与玉屋2060%操刀,而且两首歌的质量都仍然满分,尤其是前者利用了音乐剧的形式,把老成员与新成员的关系通过充满画面感的迪士尼式公主故事讲述了出来。 遗憾的是,此时新组合的发展也开始失去许多原来的光环与势头。2022年,根本凪与愛川こずえ先后因“压力”与“身体状况”宣布毕业(但仍留在Dear Stage进行幕后或个人活动);2023年,之前长期作为个人偶像活动的空野青空公开表示不满意运营像上级对待下级一样的沟通态度,宣布毕业。
2024年初,剩余7名成员的でんぱ組.inc宣布,将会在2025年初迎来终结(“ENDING”)。
我们不明白究竟是新成员与公司之间的劳动关系造成的成员消耗,是女性偶像团体衰退的自然规律让换血后的人气增长/维持没有达到原本的预期,还是像みりん与もふく所说的,是年龄差距10岁以上的新老成员之间习惯与作风之间的差异导致了她们的解散。或许,でんぱ組.inc的最大优点也正是其最大的弱点,那就在其超强创作与超强制作之外,原有的成员本人与“でんぱ組.inc”这个团体共同成长、合二为一的故事性。早期的成员们因为讲出了自己的故事而成功,也因为故事必须要有结局而结束。でんぱ組.inc不是忒修斯之舟,不会像某些团体一样可以完全换血而光辉依旧。
不过,有一点是再清楚不过的:もふく与成员们选择在团体状态仍然良好、还没有发生(像もが突然退团那样对团员士气产生重大打击)的未知冲突发生之前选择结束,应该算是一个聪明的策略。
在第一天的最终公演中,でんぱ組.inc将所有的OG请到了VIP席(除了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的小和田あかり、以及与运营之间不欢而散的空野青空未到场之外),并在台上摆出了15根象征所有成员的荧光棒。もふくちゃん“头脑一热”,把Dear Stage画满涂鸦的标志性的卷闸门搬到了舞台上(后来发推说“不知道怎么装回去了”),台上挂着的でんぱ組.inc历年的约400件演出服,也象征着她们一路走来的所有时光。而在末尾,当もが身着在团时的演出服突然亮相时,全场粉丝都震惊了,据说是由于本人提前向もふく提出了请求,因此成员们将她请上了舞台,为她补上了“迟来”的毕业典礼。虽然也有粉丝对もが当年吹嘘自己退团事迹,现在又回来抢风头、试图将大众对でんぱ組.inc解散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在团的6人时代的行为有所微词。不过对于最后的大团圆结局,多数人还是颇为感动的,也希望众多不在场的原もが粉丝能够分享这一刻的喜悦。


在でんぱ組.inc的官方应援棒中,除了成员的颜色外,还特别为两首歌预留了两种应援色。第一天公演Encore的最后一首,便是其中橘色的《Orange Rium》。它纪念了存在于秋叶原为偶像打call的风俗——并非使用装电池的应援灯,而是使用一次性的荧光棒(Cyalume,通过折断内胆令化学液剂之间发生反应而发光,耗尽之后无法重新点亮),被视作是出身秋叶原的でんぱ組.inc与粉丝之间的羁绊。这也是她们第一首没有舞蹈动作的歌曲,让感动都凝结在歌声中,让每位成员自由地与观众互动。每当组内唱功最好的りさ唱完第一句后,伴随着这段口上,点亮满场的橘黄色灯光都是最让成员与粉丝们铭记的景色:
「小さな光 集まって 夕焼け色の海になる 永久(とわ)に褪せないオレンジで 過去と未来を繋いでく みんなで作ったこの景色 心の奥に灯らせて 夢を追いかけどこまでも 未来へ駆け出せ!でんぱ組ー!」



第二天的最后一场公演,则完完全全地留给了でんぱ組.inc目前的七名成员,大家没有换装,没有中场休息,除了后半歌曲之间短暂的喝水时间与一次短暂的encore等待之外,几乎连续演唱了3个小时,展现出了最后的高水准表现。我们会永远记住一路走到最后的初始成员古川未铃与相泽梨纱,也希望一同走完最后一段路的其它几名年轻成员们都能迈向自己的未来。
第二天ENCORE的最后一首歌,则是由应援棒中的第二种特别色——樱花粉色所代表的《サクラあっぱれーしょん》。它对我有着特别的意义,在我心目中一直是最适合放在演出最后一首的歌,这次竟然真的被放在了でんぱ組.inc结尾。据说玉屋2060%正在为怎么为でんぱ組.inc写出第三首超越前两作的作品而烦恼时,有真实追偶像经历的队友560给他的建议则是:不要考虑那么多意义与影响,表达单纯的快乐就好了。因此,相比起《でんぱれーどJAPAN》中的偶像硬核朋克与《でんでんぱっしょん》中充满力量与速度感的摇滚,《サクラあっぱれーしょん》借用的是日本的民间传说与传统的盆舞,来传达成员们作为纯粹的娱乐者(“茶点”)为观众所提供的快乐:「嗚呼 嗚呼 君の未来を明るく照らすなんて お茶の子さいさいさい」。
没有野心勃勃的世界征服,也忘记了曲风融合的音乐性追求,仅仅是一个想要取悦你的表演团体。同时也是她们,在节庆般喜悦的节奏中仍然用快乐的舞步与腔调咏唱着不知是否会再见的离别:
「満月の下で踊りましょう 桜舞い散る季節と歌いましょう 君といつかまた出会うその日まで だから意地っ張りさんも 照れ屋さんも 八百屋さんも あなたも 忘れないで ばいばいさようなら」

也正是在最后仿佛循环了无数次、终于成真的告别尾奏中,我们又一次体会到了“偶像”这件事情的本质,这便是——时间。青春、相遇、度过一段时间、然后离别。正如2025年1月的最后一首单曲《W.W.D ENDING》中所唱到的:
「忘れないでね 忘れないから 共に 命を焦がした日々を 遅れてやってきた 青春時代を」
这正是作为一个大龄偶像粉丝的我迟来的青春时代,或许也是作为大龄偶像的成员们“迟来的青春时代”。感谢作为成年人,严肃地追求快乐与感动的でんぱ組.inc,希望有一天,或许是在成员们60岁的一夜限定复活公演上,能够再见吧。

P.S. 最后附上全宇宙最可爱的滚动致谢名单,应该是把整个16年来所有相关人士的名字都巨细靡遗地列出来了:
“でんぱ組.inc” (ß 7名现成员) “过去的群星们” (ß8名前成员) “给でんぱ組.inc 取名的人“ ”电波歌曲的教父“ “好棒的各位创作者们” “这在搞啥!?的极好的舞蹈制作者们” “谢谢各位超棒的演奏” “超厉害的音响工程师们” “同伴们” (ß合作过、关系好的组合) “帮我们做了演出视频的人们” “将会青史留名的MV导演们/制作指挥” “谢谢做了这么多超好看的演出服!!!” “超棒的服装造型师” “超棒的发型师” “照顾我们的商家” “把演出整合到一起的人们” “把愉快的舞台整合到一起的人们” “让大家听到了好听的声音的人们” “把歌曲的数据好好鼓捣了之后、放出声音来的人” “安全地搭建起了舞台的人们” “在舞台上布置了大量的演出服的人们” “用LED放出了超棒的画面的人们” “做出了超酷炫灯光的人们” “做出了漂亮的彩灯的人们” “做出了超酷炫激光的人们” “做出了超豪华特效的人们” “整合了电源的人们” “把演出器材平安送到现场的人们” “贩卖、发放周边的人们” “平安地运营了整场演出的人们” “把舞台拍得很帅的摄影师们” “把演出录得很好听的录音师们” “最终演出整体的影像演出制作、导演” “做出了豪华的演出中影像的人们” “创作了宏大的开场、片尾影片的人们” “奢侈的开场、片尾名单用的音乐” “调整好了成员、工作人员状态的人们”(ß这是按摩师……) “最喜欢的秋叶原的大伙们” “把日本·国外·各地都给炒热了!”(ß担任过的观光大使) “曾经照顾我们的各位媒体朋友们” “照顾我们的票务” “合作过的作品、节目、电影等等” “最棒的出席活动们” “感谢让我们一起快乐地工作” (ß代言) “算是半个粉丝的相关人员” “在早期就开始注意到我们,非常感谢” “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组合突然出了张CD的特别好的厂牌” (ßLantis) “我们的家” (ßDear Stage等场馆) “最最帅气酷炫日本第一好的厂牌” (ßToy’s Factory) “宽宏大量的大佬们” …… 以及特别感谢: “世界上审美眼光第一好的超棒的阿宅 电波塔的所有人” (ßFC) “一直支持我们的所有粉丝们”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