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在业已失落的城市中继续庆典

(译者注:本文译自ele-king网站Cero | ele-king - www.ele-king.net 作者:竹内正太郎 并加入了几处注解以助背景理解) 日本东北某个港口城市犹如翻转倾覆一般,变得面目全非。这种“破坏”的景象至今仍萦绕在我的心头。这并非比喻,而是城市真的消失了……与此同时,拥有这座城市记忆的人们或许也一并消失了。每每想到这一点,不禁让人感到一种奇异的战栗。因为在这种业已完结的失去中 往往是不存在讲述者(见证者)的。 我们所被抛入的“此后”世界,是一种尚未完结的失去不断此消彼长的复杂空间。当然,生死离别自始至终都是人生的一部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说这一切或许与寻常世界别无二致。然而,在许多人眼中,世界已然发生了巨变,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这一点上,cero本身也确实产生了变化。至少,这张新专辑《My Lost City》诞生的原点,便是基于他们将东京视作一个与往日不尽相同(或者已经失落)的城市。然而,这张专辑并被某种因直面“失去”而可能产生的沉重感所束缚,反而选择了将庆典继续下去——换句话说,他们奏响的是作为对现实不服从的流行音乐(pop music)。通过同时承载失去与庆典,cero的音乐高昂回响着。 “大停电の夜に”所含有的奇妙的预见性,以及2011年发行的专辑《WORLD RECORD》所承载的属于当代的迫切性。这二者之间的割裂曾让cero感到困扰,而当时我对此一无所知。“但那时,我突然想起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中写道:‘即便是在想象的世界里,人也必须承担责任。’”(cero / My Lost City 特設サイト 2012年10月24日発売! - www.kakubarhythm.com)正如这般,cero通过构筑更加强有力的叙事,承担起了作为“虚构”创作者的责任。 面对更庞大的现实,唯有构建更庞大的虚构方能与之对抗。《My Lost City》以“水平线のバラード”的阿卡贝拉合唱开场,随后便在48分钟的时长里,热闹缤纷的音乐铺陈开来,仿佛是为了挣脱某种滞重之物一般,以一种迫切的情绪,明确地朝向庆典的方向发展而去,站在感伤或悲观的反面,不断远离着现实,在更宏大、更加激情洋溢的号角声中,迎接着于“此后”世界中生息的人们。 从音乐的角度来看,这张专辑的规模也比以往更宏大。Happy End(はっぴいえんど)、铃木惠一、爵士、放克、合唱、电子、古巴音乐……无论是打击乐、铜管乐器,还是键盘打击乐器,每首歌中都不断变化交错。其中,充满舞台剧气质的前卫流行曲“船上パーティー“更是专辑中段的亮点。 Cero的别称Contemporary Exotica Rock Orchestra实在是贴切的很。他们不但兼具室内民谣乐的精致感与街头乐队的豪放气息。《My Lost City》中还充斥着许许多多人共同作业的空气感。MC.sirafu(参与钢鼓与小号演奏)、あだち麗三郎(参与鼓与萨克斯演奏)等人几乎如同乐队的正式成员一般,让演奏阵容热闹非凡。 在音乐制作变得异常容易的当下,数十人为了录制仅仅几分钟的流行歌曲而齐聚一堂,这一场景本身就足够令人感动。“cloud nine”像是对Lou Reed1972年经典曲目《A Walk on the Wild Side》的热带迷幻流行版改编;“Contemporary Tokyo Cruise”则是在沐浴在合唱之中,乘着幽灵船冲破黑暗的颂歌;而在本篇实际性的结尾曲“さん!”中充盈着的无尽的幸福感,则让人想起曾经的小泽健二。 然而,《My Lost City》并未就此结束(如果到此为止,它或许会成为一张“过于完美的名盘”)。在“わたしのすがた”中,故事的主角回到了现实中的东京。在结束了虚幻的旅程之后,再次置身于CD与文库本堆积凌乱的狭小房间里,对当下所处的现实生发出思考——而此时的主人公,已然变成听完整张专辑的听众自身。在这一刻,我们会想到什么呢?即便音乐曾让人狂热,可“这座城市”依然没有改变。这种无力感最终都被倾吐而出,而《My Lost City》也在电子音所构建出的闭塞感中,以某种并不纯洁的方式宣告结束。 在我的认识中,流行音乐让大众癫狂的时代已经结束,而对其不可能性的沉醉式玩味(犬儒主义)时代也同样是过去式了。然而即便认识到这一点,cero也并未放弃尝试将城市的氛围、气息直接融入音乐。只是,当我们思考“わたしのすがた”必须被创作(或者说必须被录制)的理由时,内心仍会涌现出某种复杂交错的情绪…… 让我们换个话题,来谈谈《My Lost City》的意义吧。去年,笔者曾用“Small Music”(小众音乐)这个词来形容日本那些不算畅销(但十分优秀)的音乐。而这一概念,与本刊主编曾经引用过的,Robert Christgau(注1)提出的“Semi-Pop”(注2)也有所不同。它不是在音乐细分化背景下向底层所进行的下潜,而是无论舞台如何狭窄,都坚定不移的确信着流行音乐所蕴藏的可能性——这样的一种姿态。按照《Pitchfork》的说法,这属于“Small Pop”的时代始于Arcade Fire在2004年发布的专辑《Funeral》,而在日本,《My Lost City》或许正是独立流行音乐(indie)起步的开端。 另一方面,从My lost city本身音乐的丰富性来看,它或可视为由“风街”(注3)起始,对于在2005年前后《Illinois》(时期的)Sufjan Stevens的回应之作。或者说,就像《LIFE》(小泽健二的代表作)之于90年代一般,《My Lost City》正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代表作。那种奇迹般的流行音乐现象,从今以后或许再也不会出现了,然而,cero似乎找到了能够一同祈愿奇迹降临的伙伴。而这本身,也是一种小小的奇迹吧。 “いかないで、光よ/わたしたちはここにいます”(“不要离去啊,生命的残光/我们仍在这里”——“Contemporary Tokyo Cruise”)。这场庆典,绝非昙花一现的泡影,也非某位天才独力筑起的孤城。它宛如在逐渐枯萎的景象中浮现的辉煌的盛筵虚影,向试图面带笑容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献上的一首宏大的祈愿之歌,它在这里,我们也在这里。 注1)Robert Christgau :美国著名随笔作家和乐评人。他是世界上最早的专业摇滚乐评人之一,自称“美国摇滚乐评之王”。以在乐评专栏“Consumer Guide"中对专辑ABCD的严苛评级和毒舌评论著称。(通常都很短小精悍) 注2)Robert Christgau自己对semi pop的解释如下:“过去两年出现了一种新现象,我称之为“半流行音乐”。半流行音乐之所以受到欣赏——我很慎重的使用这个词——是因为它具备流行音乐的所有特征,唯独缺少一项:流行度。正如“半古典音乐”是对某种高雅品味的系统性稀释,“半流行音乐”则是对时尚风格的混搭浓缩。”(The last two years have seen the development of a new phenomenon, which I call semipopular music. Semipopular music is music that is appreciated--I use the term advisedly--for having all the earmarks of popular music except one: popularity. Just as semiclassical music is a systematic dilution of highbrow preferences, semipopular music is a cross-bred concentration of fashionable modes)Robert Christgau: Rock Is Obsolescent, B... - www.robertchristgau.com 注3)“凤街”指日本著名乐队happy end的首专《風街ロマ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