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问题集
关于欣赏美雪的音乐作品,我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在第一遍聆听的时候必定要心无杂的完整将专辑听一遍。第一遍的感受是,迎面吹来了来自十二月北国的黑夜寒风,彻骨的寒意。过了几年再次完整的听了一遍,又发现了许多美雪的巧思,我也便不吐不快了。
但终归是自己过度散发的思维导致的胡思乱想,到最后难免会成为自说自话的呓语。
整张专辑共十首,看似毫不相干,但实际上串联起了人生这一宏观的主题,以及探究到底该如何度过这样的人生。 以同名歌曲为分水岭,将专辑《问题集》分成两个部分,便可看出另一番天地。为了能够感受到专辑的完整度以及歌曲与歌曲之间的流动,我将不会逐一列出歌名。
一、答案
わかる人にしかわからない それでいい愛詞
在那场马斯克 vs. 马云的名场面对谈中,马斯克似乎对以爱为主题的歌词充满了戏谑,让我不由得想到了美雪。这个女士在步入中年后也越发的喜欢歌唱爱了。但如果问读者诸君,爱为何物时,想来也没几个人能立马给出一个妥帖的答案
爱可以分为很多种,其中一种则具有排它性、甚至是唯一性。某个平凡的话语,也只有那个人懂。有了这样的爱人,就可以拜托受伤的过去和未来,共同追逐未来的故乡。
逢いたくて 昨日までと違う意味で逢いたくて
......
なつかしい人々 なつかしい風景
その総てと離れても あなたと歩きたい
......
新しい「大好き」を あなたと探したい
从过去五十年的作品里可以看出,美雪是个极少沉湎过往的人。毕竟,往事不可谏,来日犹可追。在人生的旅途中,与其怀念过去的好时光,她更愿意去追寻与昨天不同的意义,在新的明天里去寻找新的喜欢。把美雪早期的阴暗作品和同期的广播放在一起,你会觉得她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这样的人设崩塌也无怪乎当年有些破防的粉丝写去一封又一封辱骂信。不过,这种反差感却恰恰是她诸多人格魅力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个看似相悖实则相通的特点,似乎在这篇问题集里给出了来自本人的解释。
桜が咲きましたね 雪が来ますね
そんな話だけで1年が過ぎてもいい
ふざけてばかりな奴 好きも嫌いもない
うとましがられるより そんな奴でいいんです
愛なんて軽いものだ 会えることに比べたなら
每次听到这一段,都会让我想起波伏瓦的哲学著作 The Ethics of Ambiguity 里终章的一段话,
I remember having experienced a great feeling of calm on reading Hegel in the impersonal framework of the Bibiltheeque Nationale in August 1940. But once I got into the street again, into my life, out of the system, beneath a real sky, the system was no longer of any use to me: what it had offered me, under a show of the infinite, was the consolations of death; and I again wanted to live in the midst of living men.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爱是什么?似乎听到这里就会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毕竟 ”愛なんて軽いものだ、会えることに比べたなら”。如果爱是黑格尔那令人心醉的哲学系统,那么与你念叨花开雪落的琐碎日子,便是剥去繁华外衣、爱意之下涌动的真实的愿望。 手可以触摸到的,才是爱背后的模样。用相互陪伴的方式感受爱,得到爱,给予爱;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願いごと増えました 独りなら願わない
......
海へゆこう 眺めにゆこう
無理に語らず 無理に笑わず
伝える言葉から伝えない言葉へ
きりのない願いは ジョークにしてしまおう
最近传来了LADY JANE即将关店的消息,似乎印证了美雪在《诞生》里的一句歌词,“连回顾过往的闲暇也无,光阴匆匆流逝;期盼能归返之处 也随着时光一个一个消失。”
在人生的长度里,可以归去的建筑,可以重聚的人,渐渐远去;
在人生的长度里,惟有大海永存。
大海接受你那无法用语言传达的心语,大海接受脱去假面的脸孔;大海无法给你任何期待和答案,只是静静的存在在那里,完成它自己的轮回。离开大海重新回到人群,那些因为别人存在的愿望成为了一句可有可无的玩笑。
但人不可能没有愿望,没有愿望的人生,“岁月长,衣裳薄”,又如何度过漫长的余生。
那就不如笑一笑,不要太严肃了,做个让人不喜欢但又不讨厌的家伙,因为很多痛苦总是源于执着。 笑话,似乎在执著与衣裳薄之间找到了足够的生存空间。很多真心话都是通过玩笑说出来的。有时候,玩笑是愿望为数不多可以体面表达的方式。玩笑不需要道貌岸然的伪装,也无需隐藏在心里说不出口,得到我幸,得不到也无所谓。
玩笑,是一种生活的哲学态度。
病院は戦場だ 病院は外国だ
普通の表通りから さほど遠くない
......
所詮1人であることを ここでは知らされる
元気ならば越えられる孤独が 身に刺さる
无论是与爱人的远行、梦想的追逐、抑或是日趋平淡的春夏秋冬,生老病死总归是无法逃避。阴影的到来也只有早晚长短之分。美雪的母亲是在2014年去世的,想必她在这段时间里经常奔波于医院吧;2014年的她,是否会想到1975年的9月,她寸步不离守在医院里等待父亲醒来的那个漫长的三天三夜。
生与死的距离,便是医院与大街的距离。
空よ風よ聞かせてよ 私は誰に似てるだろう
生まれた国 育つ国 愛する人の国
......
私が属する国の名を聞きたがる
「産まれは何処の国」 「心は何処の国」
それだけで聞き終える 何もかも聞き終える
一个人的心,不是单一的标签可以囊括的。
将标签代替了本质,便是对人另一面的剥夺;但拒绝标签,便是对印痕的否定,对己身的不真诚。
心,是在诞生和成长的空间里哭泣和追寻的时空组成的。 就像那颗麦子一样,哭泣,开花,成长。然而,拨开后天赋予的身份,大家分享着同样分贝的对世界的问候语,有着相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无论何时何地,即便分离难以接受,时间永远向前进——哪怕你再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即使重新开始,所谱写的也是全新的故事。
二、问题集
おそらくあなたの問題集に書かれている文字と
おそらく私の問題集に書かれている文字は
違う国の言葉なんだろう
イカれた女が急に答えても 誰も信じない
まぐれか真似たに違いないとしか 誰も信じない
斜めにうなずいている
手に入れたつもりの虎の巻には余白がある
間違って読み違っても 案外当たりなこともある
到目前为止,专辑的底色仍是轻松,甚至是温情。
每个人的问题集所用的语言都只有自己能够读懂,可是读懂了也未必能够找到答案。
这个昏昏欲睡的女人胡乱写出的答案,真的可以写在你的问题集上吗?
三、问题
每个人都有身体里充满泪水的时刻。
难得的一首绝望透顶的歌曲,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绝望,但即便是绝望,依旧留下了誓言。
在我的印象里,带有誓言的歌曲里,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HALF。虽然在某人的歌曲里,女人的形象是这样的:
多分貴方はいつもの店で 酒を飲んでくだをまいて
洗濯物は机の上に 短い手紙そえておくわ
今度生まれてくるとしたなら やっぱり女で生まれてみたい
だけど二度とヘマはしない 貴方になんかつまずかないわ
可在HALF里,她是这么说的
次に生まれて来る時は めぐり会おうと誓ったね
次に生まれて来る時は 離れないよと誓ったね
对不起扯远了......
这个誓言在美雪的心中到底是什么,对于我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这个誓言,是那个暗自发誓即便来生也要和你相遇——即使今生迂回绕路吗。今生没有完成的誓言,来生就一定能践行吗?后面会给出答案。
这个誓言、这个执念,幻化成了魔鬼,让内心盛满泪水的人,永世不能超生。
比眼泪更长久的誓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ペルシャ なつかない無愛想のかたまり ペルシャ かといって機嫌は悪くない ペルシャ さみしげなそぶりなんかしない ペルシャ 目に映る人の向こうを見ている
猫咪的猫设在美雪那里始终如一:高贵,不服规训、不喜不悲、保留着自己的鲜明个性,冷眼旁观世事的潮起潮落。
但,波斯猫真的不在乎吗?
強気で強気で生きてる人ほど 些細な寂しさでつまずくものよ
只有率先扬长而去的那一方在别人看来才是最潇洒的,这是那个被抛弃后趴在大街上痛哭哀号的女子学到的(立ち去る者だけが 美しい)。在那之后,这个人便成为了后来的恶女,为了不沦落狼藉,自顾自的成为那个看似潇洒的那一方,哪知无论是抛弃还是被抛弃,她所得到的孤寂却是一样的。这类形象可以在她的作品里找到很多,在此不加赘述。
ペルシャ 間違えてなついては離れる 雨の夜にだけ開く 幻の踏切り どこにあるのか普段 手掛かりもない
那只被愛しい人抛弃了的波斯猫,以冷漠且满不在乎的猫脸望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终究是抵挡不了在睡梦中一遍又一遍承受着因为敞开心扉而被抛弃的痛楚。零落于雨夜的猫,是否和伊莲有过同样的经历:望着那一扇扇灯火通明的窗口
今夜 雨は冷た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誓言也好,伪装也好,在来自时代的风面前似乎也无关紧要。生活的前路大多是由这无理的风决定的。小夜曲是一种源于爱情的歌曲,一般南欧人在夏日夜晚,用吉他或曼陀铃等简单的乐器伴奏,在恋人窗下唱的,以表达爱情。而在这里,小夜曲竟然和罪恶产生了关系。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用情至深,有时便无可避免的伤害彼此。 一个美好的起点未必会得到圆满的句号。
もしも明日がもひとつあれば 心残りはないだろうか
夜風につられてセレナーデ 思わず知らずセレナーデ 歌えてしまうよセレナーデ 罪つくりなセレナーデ
生命的意义和生命的长度没有绝对的因果关系。有道是,“你未看此花时,此话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一夜草终究是一夜草,多活一天也不会产生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今生没有完成的誓言,难道多活那么一生就一定能践行吗? 生命的感受来自于生命的惯性,而不是一个结果。
接受一夜之花并无可留的结局,接受不遂心愿的夜风,接受没有结果的愿望,并且依旧去吟唱这表达爱意的罪恶小夜曲;罪恶也好,爱也好,它们终究是存在的—— 但也只有善良的人才会看到自己的罪恶呐。
历史的走向可以由弄潮儿决定,历史潮流却只能依靠这片土地的风向。人生可以通过努力更进一步,但在时代的潮流面前却也不值一提。能否成为风口上的猪,也由不得我们。
但,哪怕前途一片黑暗,就注定这是永恒的吗?
さみしい心先頭を飛んで 弱い心 中にかばって 信じる心いちばん後から歌いながら飛ぶよ
......
強い鳥は雪が来る前に 既(すで)に峰を越えて行った 薄い羽根を持つ鳥たちは 逆風を見上げる いつの風か約束はされない いちばん強い逆風だけが 高く高く峰を越えるだろう 羽ばたきはやまない
さみしい心是那只不受驯服的波斯猫走在前头面向强风,即便身体里的弱い心盛满泪水,身后的一夜草依旧怀着信じる心无畏的歌唱。虽然一夜草被强风所左右,但也终究是强劲的逆风才能够让鸟儿们躲过冰雪,越过山峰。
黑夜之中有什么?也许是不同于昨日的意义( 伝えたくて、昨日までと違う意味で伝えたくて;せつなくて、昨日までと違う意味でせつなくて),也许是一路唱着麦之歌寻找新的喜欢的未来故乡,可能是花开雪落的琐碎,生老病死的孤寂,新生活的开始......但唯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飛びたて 飛びたて 戻る場所はもうない
飛びたて 飛びたて 夜の中へ
人生向来是只有去处,而无归途。
美雪就这样把她的问题集交给了你,也许她的答案也无法答上那些做错了的题,也许阴差阳错解答了你的题。她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唱,写了满满的一本问题集 ,我们也有幸在相同的时空里在某个节点上和她有了交集,有幸在她的本子上找到了一些可以用于己身的答案。但,自己的问题集始终是自己的,那些尚未解答的Hard Problem, 希望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弄懂了吧 (もうまもなく、わかるようになるか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