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可达意
近几年我的想法是对于我不关心的事情不要讨论也不要评价。前几年我尝试写腰的乐评,结果不堪入目。我一直在怀疑,我真的理解刘涛吗,我真的关心刘涛吗?到现在我也没有答案。但词可达意,不伟大的生活也有流水账,我试图写下我对刘涛的理解。
变和不变
刘涛似乎是不想被文字限制住,我看到他一直在有意掌握词语。类似【依稀幸存】这种词语组合在刘涛的歌词中比比皆是。应该不能说刘涛是故意不落俗套,但我会感觉他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上花了很多功夫,在更能被理解和更能写出自己想法中,他总是会选择后者。
刘涛的表达越来越抽象。十年前刘涛的博客会写【XXXX有能力控制非典型肺炎】,现在刘涛的朋友圈更类似于【这种惊骇,连粉红都黯然】。作词也是,看近人可读歌词,很难想象刘涛以后还会写类似【这个夜,没问题】这样直白的歌词。作为语言,文字比口语接近人的内心,孔子在口语中也会说【伟大的鲁国国王】。看着刘涛近发表的文字,尤其是近人可读,我感觉他不断坠往内心更深处。不是说他不关心现实--很可能比以往更关心。我回想寸铁和腰乐队的不同,我回想起公路之光和一个短篇,腰歌词中有更多美学和诗意的一面,这种诗意在寸铁是减少的。我会认为寸铁的文字更写实,他去除了一些不必要的桥梁,我指的写实是,他的表达更收敛,比起以往。每一个念头该用什么文字表达,我感觉在他内心已经咀嚼很多遍。无论十年前还是现在,刘涛很少被文字束缚住,我从他的文字看出他有在不断尝试(用不同的形式)表达。刘涛内心的敏感和丰厚程度无与伦比,歌词只是外泄的一部分,我甚至以为他没说出口的部分比以往更多,或许对他而言,他的念头也是比以往更混沌而不是更清晰?从结果看,这种表达上的转变可能让刘涛让人更难以意会,至少是更难完整的意会,但于我而言更愿意看到这种改变,刘涛的词进一步脱离清晰和确定的束缚,我觉得这是更自由。
大国幽灵
刘涛有政治立场吗?我不知道。刘涛的歌词和政治牵连甚多,越是想反抗的时候听他的歌曲感受越深。但我不知道刘涛是否真的有多想推倒一道墙,刘涛在面对一些难以言喻的束缚,面对群体的恶意时作出自己的反应,这反应经常是愤怒、痛苦和嘲讽,他甚至不一定有观察自己的情绪和墙,他只是写下来,唱出来。
牵挂最多人的幽灵,它仍将和我在一起,一时间还梦不到它解体。我现在渐渐自以为明白刘涛在唱什么,这些歌曲是解体以后的呈堂证供。大国幽灵这样的词似乎可笑,但是是刘涛真实想法。知乎上有人嘲笑刘涛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幼稚的词汇。你本人系安全部门报备受限人员,至2014期间限制出境五年。可听到这样的话的人凭什么不能写下大国幽灵。刘涛是一个正常人在作出正常反应。一时间还梦不到它解体。从这句话,我觉得刘涛多次梦见大国幽灵。
在腰乐队是大国公民和公务员爸爸,在寸铁是大国幽灵。派对还在进行,幽暗的最高频道好像从刘涛的生活调台到幕后,刘涛似乎学会和幽灵共处。
我在 matters 看到,有上海的学生说,疫情时老师让他们听腰的歌。现在回想起来,疫情让我理解刘涛多一些,特别是看到无疫小区之类的字眼时,那段时间我重新听腰和寸铁。可疫情如潮水褪去,阳光正好,我又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幽灵视而不见。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生活有幽灵。所以就没有幽灵。
夕阳真好看再见了夕阳
豆瓣上给近人可读的差评主要有两种,一是音乐性差,二是不再尖锐或有灵气。
十年期张晓舟在微博上说过刘涛的词有时好到天上,有时候烂泥一团。我当时看到这微博就想,因为你是以乐评的方式在评价他。我甚至能猜到他说刘涛好的歌词是哪些,例如艺术仍然是国家最普遍的一种便秘,我在读中学就在各种报刊杂志上看到对这句歌词的引用,那时我还不知道腰。我也知道张晓舟说刘涛不通文意,矫揉造作的歌词是哪些。
有些跟随刘涛的年轻人觉得寸铁不再深刻,不再以昂然的身影直面劈下的闪电,近人可读是靡靡之音。
张亚东说,音乐就只是音乐。
从文学来分析刘涛,刘涛是牙牙学语,不知所云。从音乐来分析刘涛,刘涛是邯郸学步,故步自封。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标准评价刘涛,他们没有义务理解刘涛写什么,唱什么。他们的标准是一种虚假的纯粹,把刘涛当成纯粹的音乐家或偶像。
所以我不喜欢张亚东。
我以为理解艺术要丢掉自我和丢掉标准,可丢掉自我,也容易把我和艺术的连通之处丢掉。理解的困难在保持自然的理解。
我把近人可读当成博客和书信。
在普天之下,在死之前。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永远,fowever。
有时候我在想现实花园这个词对于刘涛意味着什么,他多次引用到。从现实花园每天都在劈杈,到从现实花园迈向疯癫。对作品咬文嚼字有买椟还珠之嫌,但反复使用的词语对使用者有意义。
晚霞和红蜻蜓是我小时候经常听的歌曲,我小时候用那种很大的叠片机,听那首晚霞中的红蜻蜓,所以我听到旅途愉快总会想起那首老歌。
刘涛的歌词有复古的烂漫,星星挂着的地方,着起了白色的烟,我以前听这句歌词听到流眼泪。绿苔墙根红字落,我们无声并排坐。夕阳真好看再见了夕阳,陪你入眠的是温柔闪电。这些歌词在我脑海中像小林清亲的画一样。
刘涛的歌词保留着怎么说,类似幼稚或单纯的一面。关于勇敢和真诚的回忆。咱们都不要抹去。永远不要为清醒道歉。我们基本不怕黑暗,只怕黑暗出演光明。孤独复兴时代孤独的谋逆者们 。这样的词语是我说不出口,也很难写出来的。张晓舟说腰当年不屑与选秀歌手同台而发表的热血宣言是【处女情结】、【兼济天下但大而无当的口气】。我理解张晓舟的意思,但如果没有这情结,刘涛也不会写出艺术仍然是国家最普遍的一种便秘。回想起腰的雪山宣言,不至于热血,我也以为珍贵。
五条人的歌词不假思索,木推瓜的歌回归宗教,万青的歌词文采诗华,水仙的歌词浮想联翩。可刘涛不是他们,刘涛会写旅人恋晨风,与鸡犬相逢。刘涛不会写清早眉间白云生,晚来拂面渤海风。刘涛不是仙风道骨,刘涛不是嬉笑怒骂,刘涛也不是下里巴人,我感觉腰乐队是别扭而艰难的想回到地面上行走,吊在半空中有力挣扎和呼喊。寸铁终于回到地面,也已经不太在乎有没有同道。
我所感受到的是你的悲伤吗?
我听刘涛的歌始终觉得隔了一层,我想了很久这一层是什么,我想不是政治。现在我觉得这一层是悲伤,我不像刘涛那样悲伤,我唱刘涛的歌像无病呻吟。这悲伤源于勇敢,我不像刘涛那样勇敢。
我比以前更欣赏刘涛。原因之一可能是刘涛歌词里有我,越来越有我。刘涛在近人可读把亲朋好友的名字说出来,这不像是腰乐队会做的事情。近人可读这张专辑里刘涛把他整个人暴露出来,每一句歌词都连接着刘涛,这并不容易,对于一个艺术家或者非艺术家来说都很难,我看到中国的歌手和创作者很少这样。
有时候我觉得,从刘涛歌词的曲径通幽程度上看,他在生活中应该把口语和文字全然分开,我很难想象刘涛跟他的朋友说【依稀幸存】,刘涛应该通过写作和刘涛对话。
近人可读有一种轻快,我不知道这种轻快是从哪里来的。我感觉是来自释然?刘涛的眼光从大国幽灵移开,更多看到身边的地面。
我对近人可读几乎是保持沉默,近人可读里有同志或同道的送别,我没有同道,我不理解。近人可读有大国幽灵,我对大国幽灵是敬而远之。近人可读有同情,这一定是你一生唯一次,站在了比别人高的地方,我没有什么同情心,我不理解。近人可读有死亡,我不理解。
通过歌词来理解刘涛是隔靴搔痒,通过说文解字来理解刘涛是自大。但好像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对我来说,歌词是寸铁,我以表达为寸铁。
以前的刘涛问: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歌唱?现在的刘涛问:我所感受到的是你的悲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