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CC乐评｜将自己一遍又一遍沉入水中，是将陈旧创切除继而形成新鲜创的过程

经历了第一张怪奇和第二张自我剖析之后，「what was I made for」里的Billie Eilish在作品中对于个人的讨论已经到了一个高点。因此当「蓝色」和「沉入水中」的概念分分合合，已经被数次翻炒后，她宣布要创作一张这样概念的专辑，实际上是在与大众期待进行一场博弈。只有利用音乐本身打破窠臼，Billie Eilish才能顺利从无聊二字中出逃。

专辑开篇曲「SKINNY」承接了「Happier Than Ever」里公众对于她的体型的争议和「What Was I Made For」里关于存在主义的讨论。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连弄清楚「喜欢谁」的过程都是一波三折，想要讨论清楚「我是谁」简直太难了。「SKINNY」像是突然沉入水底的清醒，而周围轰隆隆的讨论声就是如同是疯狂压迫耳朵的水。Billie Eilish在喧闹的评价声里不停发问，同时对于别人所定义的她抱持怀疑态度「But the old me is still me and maybe the real me」，在弦乐声里，正在努力看清自己的Billie Eilish开始不断下沉。至于投入水中的原因仍有待讨论。

浸入水中的Billie Eilish进入了大脑濒死时的走马观花阶段，一切过去的经历像水开始灌入大脑。故事闪回错乱地登场，因此不仅专辑曲序除了开头和结尾相呼应，其他都在隐藏的逻辑轴上呈现稍混乱的排列，而且也出现了许多两段式的歌曲，尤其是「L’AMOUR DE MA VIE」，这首歌由传统流行的爵士风格跳转到synth pop，就像是从Laufey一下子过渡到The Weeknd的「Blinding lights」。即使后半段的synth pop很无聊，这首歌的设计依然可圈可点：「You are the love of my life, but I was the love of your life」轻轻一句将前半首铺垫的悲伤就全部挑起，然后用一句「Then you moved on」把情绪点燃，构成了悲伤与愤怒水火相容的画面。或许要是后半段能是hyperpop会更有趣，不过瑕不掩瑜。

「LUNCH」像是对首专冠单「bad guy」有调整的复刻。Billie放弃了「bad guy」里清脆的鼓点，而保留的这个overdrive bass闷得像是被汗水浸泡一样，而如直白大胆的「I could eat that girl for lunch」这样cult的歌词，更是一个探索自己的女孩在最终认识到自己的取向后过激但却合理的证明，Billie忍俊不禁式的尾音处理让这句歌词的含义更顺利地传到了听众耳中。而在曲子的最后，Billie的喘息声穿插在鼓点之间，让前面随着节奏所流出的汗水变得性感，是这位女孩身体里的多巴胺催促着她萌生许多略微粗糙的X幻想。

除了「LUNCH」，「BIRDS OF A FEATHER」是整张专辑里最具有流行潜质的歌曲。轻快的节奏配上清脆的节奏，展现了Billie Eilish人格里「甜」的那一面，同时，打开腔体演唱「I’ll love you till the day that I die」部分时，一洗人们对她「蚊子」的印象。情绪随着音乐不出错地积累，到最后音高直飙D5是青少年式地向全世界昭告爱，是轰轰烈烈的关于「爱到可以去死」的宣誓。在记忆的闪烁中听众逐渐明白Billie跳入水中的原因，是感情上的失败以及此后的自我否定。Billie Eilish想以维特式死法来结束青春期的痛苦，然而生命本身却不允许。

「BLUE」作为专辑的最后一首歌，是身体为了自救的清醒。经典的Billie Eilish回顾式outro，将整张专辑收束到中心词「BLUE」上，是封面的逐渐吞噬了光的蓝色，同时也是Billie所代表的青少年特有的忧郁。一切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头等大事，是光脚的赤诚。Program里不断响着的声音像是鲸鱼的叫声，Billie Eilish沉入了成长的大海，她孤独地发出声音，是在求救，也是在寻找同类，同样，这声音也像是救护车的警铃，于是一个变调的声音突然响起，歌曲节奏加快，就像是一双手，一把将她拉起。Billie Eilish在身体上获救了，然而她依旧寻找着拯救自己内心的方法「BUT WE CAN’T SAVE YOU」。

在这张专辑里，最大的感受是「不出错的好听」。「HIT ME HARD AND SOFT」并没有比前两张有什么大的进步，音乐风格和制作不过是前两张专辑的略微加强版，搭配仍旧稚嫩的歌词让听众觉得没有一个更加新鲜的Billie Eilish站在我们的面前。

事实上，Billie Eilish在这张专辑里依旧和她的那一批受众站在一起。那让她成名的怪奇和细腻依旧闪耀。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成名与非议后，几乎和每一个青少年一样，她又一次踏上了寻找自己的路。她反复发问「man, am I the greatest?」，以歌曲作为声纳，寻找自我的坐标，寻找关于自己的最佳定义。这个过程就是她将自己一遍又一遍沉入水中，是将陈旧创切除继而形成新鲜创的过程。

在成长中的self reflection和growing pains是命运本身的软硬兼施。能淹没却不能浸死。一切的一切源于自己本身的爱才是落到身上的所谓意义，那所有true blue就算是再痛苦也是成长于自我顽石的枝条，来源于自己的都是苦与甜，或许「CHIHIRO」最后的outro就是她正在走的路，即专辑名里的HARD and SO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