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一首歌
初识岑宁儿是在《Baby Song》的MV里,她和孙伟明陪着陈康堤录音,陈奕迅满眼爱意地望着女儿。再就是DUO演唱会的视频里,长达几年的巡演让乐队变成了一个大家庭,他们一起赶飞机、演奏、唱歌、吹水、踢球……那时她还不在视野中心,毕竟主角是唱演俱佳的陈奕迅,还有一班才华各异的小伙伴——弹钢琴的何秉舜、弹吉他的卢凯彤、敲鼓的恭硕良、作词的陈咏谦、还有在录音室里激动哭泣的张杰邦……这个背景里高个短发的女生,没给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后来听到她和林二汶一起唱《海里睡人》,更多想到卢凯彤,依旧没注意到她美丽的声音。
直到今年看见《边走边唱的女子》里她和郑宜农的聊天,又在B站搜到她翻唱的几首歌曲,才对她有了一些好奇,查了资料才知道她的闪亮背景——身为刘天兰和岑建勋的女儿,她自小见惯了香港文娱界人士。与多才多艺的父母相比,她好像没那么耀眼,也不曾横跨多个领域,多年来主要在做的事情就是唱歌,而且也没那么火——希望她别一夜爆红,别过度暴露在大众目光之下,能一直自在而活。
该如何形容她的声音呢?像柔软的棉被拥抱着你,像悠扬的清风环绕着你,像潺潺的流水浸润着你。温柔、自在、安然、轻盈、明亮……似乎所有抚慰人心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的声音上,简单说就是“动听”。
而她最明显的外貌特征也许要算脸上的痣,哈哈,被人笑称是有痣青年、痣多星。初看仿佛撒了一粒粒黑色的芝麻,看惯了觉得蛮有意思,尤其是左边脸颊上那些痣连在一起就像是天上星辰或是可爱星座——写着写着才发现这张专辑封面竟然真的把她的痣连成了一副星图!
她的打扮一直很文艺且扬长避短——过膝的衬衫、长裙和长裤,适合她比较高大的身形。大概也因为她很少登上超级舞台,通常都在小酒吧和俱乐部表演,所以服装以休闲舒服为主。当然她的衣服有各种精心设计的细节,简洁却不简陋。作为女儿头号粉丝的天兰女士应该担当了幕后形象指导吧。
因为大学毕业就去了北京,几年后又去台湾,一待就是十年,她略带台湾腔的国语讲得不错,国语歌的咬字也很清晰,前后鼻音也分得清。她说自己习惯把国语、粤语、英语混在一起讲,她的歌也是,穿梭于三种语言之间,就像她总是在香港、台湾、加拿大之间飞来飞去,没有一个长久的安居之所。她接受自己多元混杂的文化背景并从中学习收获,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知与不知、惑与不惑。如同她在《风的形状》里唱的,“扎根也好,旅居为好,为了找人生不同形状,凝望那天高地广,乘着那风,沿路感觉,让一切没定案”。
渐渐熟悉她以后,很想知道她为何总是散发着自由自在的气息,几乎没有东亚女性通常有的年龄和婚恋焦虑。出道至今,她无甚恋爱新闻,友情、亲情在她的生活里明显更重要。某日看到天兰女士的一个采访,她说并不心急要女儿结婚,这是每个人的选择,“只要她开心健康,继续做她的岑宁儿已经足够。这也是我最骄傲的三个字”。对Yoyo来说,父母离婚后,妈妈一边勤力工作,一边抚养她,常常忙到没空陪她睡觉,而用录音带录下故事、歌曲给她听,她就在妈妈声音的陪伴下入眠。长大后的她翻唱了妈妈年轻时唱过的《常愿意》,放进睡前故事的专辑里;比起妈妈爽利的声线,她的吟唱温柔甜美许多,听着听着好像真的跟着她飘进了小星星中睡觉。
她上的学校虽然学业压力蛮大,但她并不勉强自己,功课平平的她把大部分精力花在合唱团上,后来音乐果然成了她一生要做的事。世上能兼顾爱好和谋生的人寥寥无几,她十足幸运。
作为天生资源绝佳的人(类似的还有窦靖童、谢海盟),她并不着急让父母引荐去结交明星大咖。比如陈奕迅熟悉她既不是通过她母亲刘天兰,也不是通过她表哥陈哲庐,而是通过周迅——这圈子绕的。不过大学毕业就能去《电影之歌》做导演助理,大约也和卷毛父亲有关,张婉婷和岑建勋很熟——资源好是无疑的。参与《电影之歌》期间,李宗盛发现了她的好嗓子,让她真正开始考虑自己创作。在北京生活的几年里,她写了一些歌。后来又去台北,一待就是十年。她没有强烈的功利心,但也不会无所事事地躺平,而是投入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小范围探索了一段以后——做导演助理、场记、翻译——她确定了音乐是自己的道路,走上了唱和音和自己创作的独立歌手生涯。
原来她只身前往台北时,父母颇为担心,想给她经济资助,被她拒绝了。她同样也拒绝了一些大公司的发片邀请,想要在一个比家乡更有文艺气息、有众多独立音乐人的地方独自探索未来的道路。半年的时间里,她脱离了香港效率至上的生活方式,流连于24小时营业的漫画屋,在独立小众音乐人聚集的酒吧里唱歌。
是音乐养我,还是我养音乐?岑宁儿面临这个选择时,也曾有过挣扎,最终当然选择了后者。她首先想忠于自己的感受,想把真实的感受放进音乐里,至于这样的音乐是不是能唤起多数人的共鸣,并非她最在乎的事。所以,她不想给自己创作的音乐太大压力,比如它们必须流行起来,能让她以此为生。就像唐诺一直以来的观察和思索,在一个文学衰落的时代,文学书写者如何才能持续地写作?恐怕只能是用各种兼职收入来养活文学,他专门写了一篇名为《文学书写作为一个职业,以及那种东边拿一点西边拿一点的脱困生活方式》的文章,收录在《求剑》一书里。
她平时会演唱一些影视主题曲,比如她迄今最火的歌《追光者》就是电视剧主题曲。她说没料到这首歌会大火,只觉得它的旋律过于入脑——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说明它的词曲都很通俗,容易被大众接受。然而,越流行的东西就越需要警惕,接近最大公约数的前提是筛除深奥,留下浅白。这方面她还是很清醒的,虽然她希望自己用心创作的音乐被更多人听到,但不会刻意讨好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