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 is such a BRAT and she did it!!!
这一次，Charli XCX终于从遍布demo、泄曲、未知的XCX world废墟中走出来，拥抱过去发生的不公和遗憾，从容、坦诚、自信地展现了一个属于她的交织汗水和泪水的club music world。
我们从来都不质疑Charli 制作那些新奇动感有趣hyperpop music的能力（或许在Charli和Crash中我们曾经质疑过）。在第六张正式录音室专辑中，她和A. G. Cook一起展现了这类被她宣告RIP的音乐流派中的最高制作水平，张牙舞爪的合成器音效和足够精巧的流行旋律，仿佛是这类型音乐的巅峰之作 - POP 2 在20年代的卷土重来。但是20年代的音乐特色 —— 不足三分钟的每首歌总让这张专辑的第一印象不如POP 2 般刻意地精致丰富，难以再现那种让人觉得每一首都能当反复聆听的高完成度和精致感，以及结合hyperpop第一次闯入主流的惊喜感。但是当我在出租车backseat中听到专辑中的I think about it all the time，才发现这或许是Charli最真诚和从容的一张专辑，一张用四节拍和各种PC music合成器音效，做出来的最Personal和touching（跟很多主流艺人不同她从来没有以此作为专辑的宣传点，such a brat）的属于俱乐部中多元包容群体狂欢的专辑。这是给用心听这张专辑或是了解她音乐生涯的人的惊喜，因为你会发现她已经从POP 2，或者是存在于另一个平行宇宙中在主流音乐获得巨大成功的XCX world 中走出来，进入了另一个更棒的音乐前景中。
在开始进入这张专辑之前，可以简单看看Charli出道10年以来的音乐历程，因为这张专辑多次提及了她职业和私人中的一些重要时刻，甚至已经开始有点像她的音乐自传。在网络上初步发出一些demo后，Chali第一次闯入大众视野是在12年与Icona Pop 合作的“I love it”。在商业上获得初步关注和成功后，她发行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并随后凭借和Iggy合作的“Fancy”获得第一首美国冠军单曲。第二张正式专辑Sucker也维持了同样的商业水准和音乐风格，精巧平衡独立反叛精神的编曲制作（which从前期的摇滚朋克演化到hyperpop）和足够catchy到打入Billboard的流行旋律。在商业的初步成功之下她并没有满足于此，而是转而投入到PC music的怀抱，开始和Sophie、A.G. Cook 等hyperpop流派核心创作者合作，推出了自己第一张hyperpop风格EP Vroom Vroom，这张来势汹汹的EP不仅前卫到让Pitchfork 当时摸不着头脑地打下了4.5的超低分，还重要到让Pitchfork日后为其平反评分，也宣告Charli的音乐历程跳脱出流行二线女歌手的赛道，开入一个更有趣、有创造力的领域并前行探索至今，我也开始在这张EP后认真对待Charli XCX这个名字。随后的mixtape Number 1 Angel 和 单曲Boys 都表现出了Charli在hyperpop和pop的强大掌控力，他们都是为了随后的惊喜所做的铺垫。混合了众多PC music大牌制作人和庞大的合作名单，Pop 2 展现出来了一张在10年代模式下PC music所能展现的最多元丰富精致的音乐样貌，成为了商业和乐评界中hyperpop、PC music、bubblegum bass等相关流派中最重要的一张作品之一。Charli此时仿佛只需要一张打响商业名声的正式录音室专辑，就能以hyperpop这样一个小众音乐流派成为最重要的流行女艺人，而她也确实以此为目标发型了了一连串视觉统一、更加流行但不失个人特色的单曲5 in the morning、Focus / No angel等。然而一切的进程随着这张或许永远也无法面世的XCX world专辑被黑客泄漏了几十首泄曲戛然而止。XCX World成为了所有关注Charli音乐的人的遗憾，歌迷也只能在各种视频网站的泄曲合集中一窥当年这张POP 2后万众期待的专辑的遗魂。Charli也在19年后的访谈中提到当时的难过，这张甚至最终名称还没有完全确认的专辑因为泄漏而被污染了，后续基于这张专辑的具体工作都被打乱。这是Charli在音乐生涯中遭受的第一个重大挫折。而其后，可能是因为需要重新准备，又或者心态的变化，又或者机会和时机的转瞬即逝，在这张专辑被泄的一年后，同样被寄予商业厚望的第三张正式专辑Charli 发行了，然而这张专辑却迎来了商业和乐评的失利，虽然Charli 的拿手好招 —— 制作A+单曲的能力依旧存在，整张专辑在主题和统一性上难以说服挑剔的听众，POP 2中备受好评的Track 10正式制作成为商业单曲Blame it on your love却遭受彻底冷待，引发了Charli对自己音乐的质疑，也是当时Charli境遇的一个缩影：冷门流派的好音乐并不受大众买单，对于有真正才华和独立精神的音乐人而言，获得商业成功远比制作一首BNT要困难。随后2020年疫情的到来，让Charli有了更多时间去感受和思考，隔离期间她也有了更多机会在网上与更多人连接，交流音乐和疫情的感受，最终诞生了同期那一批所谓疫情专辑、隔离专辑中最好的锁频 how i'm feeling now。这张专辑重新为她赢回了乐评界的认可，并且首次把个人化的情感融入到专辑的制作中，成功地让冰冷、光怪陆离的合成器音效表现出了情感和生命关怀主题的温度，赢得了广大的情感共鸣和评论界的一致好评，是Charli职业生涯至此做的最有一致性的专辑。然而一年后Charli遭受了另一次打击，她的主要制作伙伴、PC music中最重要和独特的音乐人SOPHIE 因意外离世。Charli在22年以收复流行失地的姿态发布了更偏向流行与舞曲风格的专辑 Crash，帮助她拿到了第一张英国冠军专辑。在23年，随着PC music厂牌的关闭，Charli 在twitter上发布“rip hyperpop.”。这就是在BRAT发行前的事情。
随着24年Von Dutch的发行，我们看到Charli以一种更自信和游刃有余的姿态宣布了她接下来的音乐计划。Von Dutch具有推进感的音效让人想起Vroom Vroom的气势，一句“It’s okay to just admit that you’re jealous of me”不仅干净利落一语定乾坤，更是瞬间找准了她在流行乐坛里面的地位——前卫先锋新奇得让人嫉妒，那些商业歌手们只能一边嫉妒一边跟在后头做笔记。在戴高乐机场狂秀转场镜头的MV一边让人觉得很酷很拽又一边觉得莫名其妙，coz she is a brat，又有几个人能在第一时间理解到她呢？而接下来的几首单曲 Club classics / B2b 、360 无一例外是精彩多元的A+单曲，没有一首是无聊而且重复的元素，让人越来越感觉到Vroom Vroom和POP2时期的狂野生命力和流行敏感度，这个期间即使是几首remix也显得十足用心。而随着BRAT的封面以及她所说的“想要做一张不被任何流派定义的俱乐部专辑”，我们才得以稍稍对这张专辑的面貌加以想象并且衷心祈祷她这期间不要再在星巴克里联网。终于在6.7这天，Charli第六张正式录音室专辑BRAT向我们揭开了全貌，并且这一次she did what she said！这是一张在PC music厂牌关闭、rip hyperpop后接近舞池末日狂欢的致敬专辑。如果仅仅是这样，这也只是一张Pop 2 wannabe而已，但是是什么让这张专辑超越了Pop 2，成为我个人的Charli最佳专辑？是在那些A+舞池单曲里和之间，Charli流露出来她职业生涯里最情绪充沛的一面，在四节拍里除了她的自信和坦诚，还有她的不安、疑惑、遗憾，这些内容让她的音乐形象从来没有如此地立体、丰满和人性化，这样的音乐自画像让听众不仅感受到了她“I’m a brat”的宣告，以及她是一个怎样活生生的brat，让人jealous得发疯又能让人共情到落泪。我们已经有了Pop 2，有了很多能让人彻夜跳动（bumping that!）的舞曲专辑，但是这是我们第一张如此真挚动容的俱乐部音乐专辑。
360是我们能期待她做流行音乐最好的那一面，而365则是她提取流行丝线做俱乐部音乐来Blow your mind的一面。从360到365，不仅号召所有听众360度来围观这个365天排队的俱乐部巨星生活的方方面面，更是代表一路以来她的音乐从流行到club music的升级，从流行听众到独立爱好者（大评论家们），再到舞池中各个性别群体的方方面面精准打中。这样的开场曲和谢幕曲，无论从语义到制作都是堪称艺术品的存在。Club classics通过对那些重要的俱乐部音乐制作人的致敬来体现俱乐部文化在她音乐中的重要程度，并让自身成为了一首宣告派对开始、号召大家加大律动的CLUB CLASSIC。专辑里同样的赞歌还有Mean girls，从致敬俱乐部到致敬那些擅长让人心碎和派对的女孩，第二段主歌开始加入的钢琴编曲是意外之喜，Bass和琴声的层层融合给这些穿着暴露火辣的Girls带上了新一季Balenciaga墨镜。除开这些纯粹的赞曲，专辑里更多的舞曲和感性瞬间围绕着Charli的个人生活和思绪所展开。在Sympathy is a knife中她直白表达了对其他女孩的妒忌，引发了围观者对她是否在谈论取得更大商业成功的女歌手的讨论，然而Charli更多聚焦在歌词中表达的女性关系在对比中带来的不安全感，在某种程度上是对女性竞争困境的一种直白刻画；而I might say something stupid中Charli轻唱出了在派对中质疑自己是否属于这里的彷徨时刻，如果说Sympathy is a knife 是种极端嫉妒的宣泄，专辑从这里开始开始展露出与派对狂欢所明显不同的属于她个人的私人化情绪。Talk Talk描述了与Dancing on my own有着截然不同可能性的舞池宣泄时刻，“I wish you talk to me”刻画了一种虔诚且热烈的爱慕心态，简单但精准的bass轻松让这首歌成为专辑里最Simple but important的作品，结尾的RAP是对20s俱乐部Love Story的完美刻画。Everything is romantic是专辑推出后受到反馈最好的一首歌之一，通过精巧的采样、唱段的重复和歌词中景象的堆砌，以一种冷静克制的姿态来描绘出来爱情中一切均是罗曼蒂克的幸福感充溢到盲目的瞬间。B2B原始简单的Bass打击配合Chrli的唱段呈现的则是爱情中纠结和沮丧的一面，三首歌埋藏在专辑的前中后段，互相配合完整地展现出来一段爱情的三个阶段，也许你意识不到也没有关系，三首都是舞池中绝对danceable的Club hit，不用细看歌词也足以让人在舞池中随之律动。Charli曾经说过她对她的嗓音一度感到不自信，autotune是一种掩盖自己嗓音上不足的做法。但是她在BRAT中的放松从容呈现出来了最好的Vocal 状态，完成了在四节拍当中的生动的storytelling和富有感染力的shout out to club music。
专辑里我认为最touching的时刻也许来自Rewind到So I的段落。在Rewind中，Charli描述了身材容貌焦虑带来的不安全感、在行业内始终得不到更大商业认可的自我怀疑，这些种种都是让她产生rewind念头的想法。虽然Charli的职业生涯充满了转折、遗憾和许多求而不得，但是真如Charli所唱到的Press rewind，她会为了消除这些不安全感和自我怀疑去做什么吗？她也许会做脸和塑形，但是肯定不会按着当下大热模版来，因为这样一点都不Charli and BRAT；她也绝对不会后悔发行Vroom Vroom从Pop music转投hyperpop的怀抱，重复做无聊的音乐是对她音乐野心和才华的一种谋杀。也许她会后悔在星巴克处理XCX world的demo，但谁也不能保证这张专辑面世不会面临同名专辑一样的境地。所以我听下来，Rewind除了是Charli自我纠结的剖析，还是一个非常隐晦的烟雾弹和伏笔，让大家在这首歌当中沉浸在她所抛出来的种种细节描写当中，直到下一首歌才解释了一件也许她最想要rewind的事情。So I 无论是歌名、歌词还是音乐风格都充满浓厚的致敬和怀念意味。Charli强烈地表达了对当时自己因为不自信的心态拒绝了和SOPHIE更多的了解和相处而感到的遗憾和愧疚，歌曲中填充的对两人交往的回忆细节让这些情感变得生动和容易共情，特别是对接到SOPHIE 死讯时自己反应的描述，“I watched you dance online”如此细致、简单和后互联网时代，让人无法怀疑当中的真实性。作为Charli转型Hyperpop后创作了她第一首及其后多首代表性单曲的制作人，SOPHIE的影响力在Charli的职业生涯中毋庸置疑，“When I'm on stage, sometimes I lie. Say that I love singing these songs you left behind” 揭开了Charli每次在台上唱这些SOPHIE写的歌时候伤感与快乐交织的真实心态。“And I know you always said It‘s okay to cry So I know I can cry”则展现了SOPHIE那些温暖和抚慰人心的美好音乐给人所带来的安慰和鼓舞。 So I是Charli少有的从唱段和节奏都相当缓慢的歌曲，Charli也把这首在职业生涯中相当独特的慢歌作品以完美的姿态献给了已逝的好友。
除了这些专辑中这些非常优秀突出的瞬间值得称赞和反复聆听，Charli在这次作品中更强大的进步在与概念性和音乐性的统一。Girl, so confusing刻画了她与另外一位长期被人称为相似的女性的关系感受，which更多聚焦在自己对于女性关系的困惑感想而不是出于攻击的心态（传闻主角Lorde多次帮忙宣传BRAT和亲自出席发布派对，在某种程度证实了大家的猜想以及呈现了行业中女性相助的美好画面）；Apple通过比喻来体现自己想要逃脱当前困境的心态；I think about it all the time中通过探望好友的新生儿而引发的对未来、对于人生意义以及对于生育和职业两难选择的困境的思考，整体在轻松紧凑的编曲下行云流水般把女性的人生困境刻画得relatable，是一首不沉重但是值得细细返想的作品。这些歌曲不但丰富了她在专辑中所呈现的形象，还让整张高能量高信息的专辑有了更好的听感过渡，在那些Club狂欢的精彩段落中碎撒了片刻喘息的休憩时间。并且在A.G. Cook的把控下这种往返过渡保持了快慢节奏切换中的一致风格，呈现了从头到尾一气呵成的电子氛围。无需再赘述这张专辑单曲的精彩程度，在2020s的音乐时代整体歌曲时长不超过3分钟的趋势下，Charli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特性为让歌曲保证自身完整性地同时为专辑所服务，这些歌曲除了各有特色和保有层层内在递进，在听感上更呈现出来如同整张专辑化为一首歌曲后不同段落更替切换的整体效果（更厉害的是所有的先行五星单曲在专辑中都变得更好听了）。直到专辑发行后的一周，我还是很难从专辑里选出来单独循环的单曲，一是因为可选的太多，二是因为专辑整体表现出来的听感实在太棒，从中选歌单独听反而显得是一种破坏。
作为长期关注Charli音乐的乐迷，从2017年之后我一直期待她能做出来一张比肩Pop 2的正式录音室作品。然而这样的期待落空太多次，甚至多到让我怀疑可能性是否存在（在Crash中我很开心她收获商业化的成功但是毫无疑问她走向了另外一个不可能超越自我的方向）。BRAT是在这个期待下的惊喜，用完全不同、革新自我所采取的更优秀的创作理念，打造出来了一张完完全全符合她口中不属于各种流派的A+俱乐部rave赞歌专辑。随着专业乐评的逐步走高到一个瞠目结舌的分数和首周商业成绩打破自己个人记录，她也打破了对自己是否值得commercial success的质疑，坚持自己所选的独特道路，成为这个时代最独特和重要的音乐人之一。专辑名BRAT一再显得独特和准确，She is such a BRAT and she did it!!! Congrat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