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我才懂原来这首歌的创作内涵是女权

从这首歌发布到现在已经十多年时间了，偶然间在网易云音乐上听到钟声的播客中讲到这首歌，他评价这是一首2000年后载入流行文化史册的一首歌。

熟悉的旋律将我瞬间拉回那个Lady Gaga以洗脑旋律合前卫造型占据大众视野的时候。那时虽然不太能理解歌曲以及MV背后的意义，但是就是莫名喜欢。她的歌所营造的舞曲氛围能够非常快速地感染我，MV所塑造的形象个个都前卫到深入人心。如今再次听到这个旋律依然是血液翻腾，直到听到了钟声对这首歌的讲解，再结合自己这些年对于女权主义的关注和了解，才明白原来这首歌的创作内涵居然是——女权！

以下内容是根据网易云音乐平台钟声的播客《<Telephone>被退稿才成就了Lady Gaga和Beyonce影响流行文化史的经典》整理而成：

一首在流行文化历史上产生过重大影响力的作品，不仅仅来自于词曲唱，而是需要将一首作品从流行音乐领域上升到流行文化层面。

首先是这首歌的歌名，Telephone，电话。在西方流行文化当中及大众传媒中，电话及相关技术所象征的文化中，对技术的掌控力总是与男性权力有关。在电话相关的流行歌曲里，男性几乎是被总设定为拨打电话的主动者，而女性总是接听电话的被动者。

随着女性主义运动的兴起，一部分电话歌曲开始作为女性社交工具，进而强调女性之间的团结统一，而电话歌曲也通过揭露与这一物品相关的性别权力关系，为女性艺术家提供了与之对抗的机会。而在Telephone这首歌曲的一开始就已经点出主题，Lady Gaga通过拒绝的姿态反抗着传统男性主导的权力关系。

他们选择舞曲流行音乐这样的手法，是有文化指向的。

从70年代末开始出现并且风靡于80年代的DISCO文化，从一开始就是伴随着性少数人群“酷儿”文化相联系而存在的，根据作品歌词所表达的内容，再结合音乐本身的文化背景，我们就可以判断出Lady Gaga在整首作品中深层次所要表达的女性权力的意味。

一提到 Lady Gaga 这个名字，你马上能联想出造型夸张到令人过目不忘的那位女人。这次 Lady Gaga 依然通过视觉的设计来传达自己女性的主张。

首先 Lady Gaga设置了一位女囚犯的形象。女囚犯这一形象在流行文化产品，特别是电影当中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一般只要出现女囚犯，基本上她们都是致命的女人，这种致命女人的形象在电影中是有历史渊源的。从1930年开始就出现了一种电影系列，叫“狱中女”。这种形象是超越了性别和暴力，是具有致命危险的形象。MV当中开篇便原引这一形象的方式，召唤出了致命女人的刻板形象。

在 MV 中有两个很重要的场景：一个是犯人们在运动场上放风，几个女犯人手持杠铃，哑铃这些器械进行锻炼；另外一个场景是在室内的公共空间，两个女犯人进行了激烈的斗殴。在监狱中的这几个场景却完全将男性角色排除在外，只使用纯的女性角色，这也奠定了整部 MV 的基调就是挑战传统的赋权价值观。

在 MV 中还有一个很经典的场景，Lady Gaga在囚室中几乎裸体的摆出各种造型，身上紧紧缠绕着一圈又一圈明黄色的封条，封条上面写着犯罪现场不得入内。

从艺术史到流行文化，在各种各样的视觉传媒中，将女性的裸体客体化为男性凝视的做法有着太悠久的历史了，很明显 Lady Gaga借助犯罪现场封条这一常见的日常生活和流行文化中的标志性符号，它为我们呈现了两层含义：一方面将女性身体的性别客体化定义为一种犯罪；另一方面则以鲜明的不得入内直接表达出对造成此种性别客体化的男性目光的抵抗态度。

Beyonce出场的时候，她的任务是保释Lady Gaga出狱。在这短短的场景里，MV导演再次通过著名的流行文化典故影射出了女性暴力。

在MV当中，两位女主角坐上的那辆车是一辆大红色火焰花纹的明黄色皮卡，这辆车是来自于导演昆汀·塔伦蒂诺的《杀死比尔》。昆汀的影片就是以暴力美学而著称。在这首MV的高级之处就是，并没有明确地表达了女性的暴力，而是用了明黄色。明黄色在MV当中的使用成为了与昆汀《杀死比尔》系列形成互文性的关键符号。《杀死比尔》是一部女性复仇电影，描述了新娘如何单枪匹马斩杀一个又一个恶人的故事。MV有三次使用明黄色的关键场景：一个场景就是Lady Gaga裸体浑身缠绕着明黄色的胶带；另一个场景Lady Gaga出狱，坐在车里，她已经染成了明黄色的头发；这一辆车也是大面积明黄色的。

为什么强调明黄色，因为明黄色是《杀死比尔》电影主题海报的主体颜色。

还有一个细节，Lady Gaga坐上车之后，Beyonce和Lady Gaga两个人分食的面包是甜心包（Honey bun），这又影射了昆汀·塔伦蒂诺的另外一部电影《低俗小说》中的女性劫匪甜心邦尼。

除了延续 MV 歌曲中的象征符号以外，在另外一个层面，两个人坐在车上的主题就是“姐妹情谊”。

“姐妹情谊”是第二波女性主义运动中最重要的女性赋权手段，它为女性在性别身份和运动目标上提供了集体感、团结感，同时也展现出女性主义运动的团结一致，它强调了女性之间的平等而非等级性的关系。

在流行音乐中，最能够体现姐妹情谊的方式之一就是女性艺术家之间的亲密合作。作为当代流行音乐家中最突出的两位女性杰出代表，Lady gaga和Beyonce在Telephone MV中的合作本身就反映出这一内涵。

这让我们不得不再次提及Beyonce和Lady Gaga第一次合作的作品Video phone，她们两个人在Video phone中所扮演的同样是颠覆性的致命女人，身穿高度女性化的服装，以挑战男性凝视的姿态，手持武器向化身摄像机的男性射击。

关于姐妹情谊的互文关系不仅仅存在于音乐合作当中，MV当中两位女主角驾车复仇并逃逸的情节直接借用了电影《末路狂花》。《末路狂花》是美国导演雷德利·斯卡特的作品，这部作品讲的两位女主角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开车走上逃亡之路，最后在警察的逼迫下开车冲下悬崖自尽。起源于1930年代的公路电影，它的情节通常是为主角离家踏上公路旅程，公路上的旅程隐喻着主角探索内心世界的旅程，而公路电影最基本的核心推动力则是对保守的社会规范的反叛。早期的公路电影主角通常是一对异性恋男女。二战之后，公路电影的主角则通常是男性好友。作为当时公路片的异类，《末路狂花》以两位女性好友作为主角，着力展现了两人如何相互扶持，走过自我觉醒的道路，而其内在的动机正是对传统性别规范的反叛和颠覆。因此，学者们评价这部电影为新女性主义公路电影。

Telephone MV以电影作为流行文化典故，强调了两位女主角之间的姐妹情谊，但同时也将《末路狂花》中两位女主角悲剧性的毁灭结局改写成了开放式的结局，两位女主最终逃之夭夭。

MV 当中多次出现的监视器的隐喻

Telephone这首歌是Lady gaga Paparazzi那首歌的续篇，如果两首歌结合起来看，监视器在MV当中聚焦于名人文化及随之而来的监控，paparazz（狗仔队）当中，媒体对明星隐私的窥探延续到Telephone，监狱场景中多次反复出现的监视器，以及监视器镜头下失真变形的黑白图像，都明显地传达出这一层含义。

如果要回答为什么在 MV 中要设置一段餐馆中的大屠杀，那么我们从Lady Gaga的一次访谈中可以找到答案。

Lady Gaga曾经接受一次电话采访中，她提到这只MV的构思为对这个国家过度消费的批判。在MV中包含了大量植入性的广告，比如女囚犯佩戴着Beats耳机，LG手机屏幕上出现了维京移动，狱警使用的惠普与Beats品牌合作的电脑，甚至还出现了约会交友网站好多鱼，Lady Gaga在监视器中带着香奈尔的墨镜，头发中裹着健怡可乐的罐子……但是在所有的广告植入的过程中，有的时候我们会发现植入性广告与非广告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许多商品符号被选择出现在画面中，仅仅是为了艺术表现的目的，类似于波普艺术、安迪·沃霍尔或者罗伊·利希滕斯坦的作品。通过Lady Gaga自己的解释也可以看出来，她将这种似乎要淹没一切的美式商品符号与歌曲中无休无止的电话呼叫联系起来，她还认为对资本主义的摄入并不健康，而当代美国资本主义最突出的表现之一便是消费主义及其助长下的过度消费。Lady Gaga将暴饮暴食这一过度消费的表现形式带入到大屠杀场景之中。她想要告诉大众的是，警告消费主义有毒。

MV中有一段穿着美国国旗的服装群舞的场面

Lady Gaga解释，她当时在做MV的创意的时候，想用一个关于美国国旗，关于资本主义的戏份。这种美式氛围的灵感，就是这首歌的内容。

Telephone MV以流行为壳，以批判为核，无比戏谑又严肃地让致命女人在如此富于革命精神和典故细仿场景中，化身为拥有超能力的女性主义象征符号。

最终Telephone这首歌的MV一经推出即获得公告牌2010年代最佳音乐视频，并且在寄语上写道 Lady Gaga再次取得了胜利，这十年有了一个壮观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