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 Sara Ott关于Echoes of Life的访谈

(一)2021年8月26日 BR Klassik
翻译|欧
BR-KLASSIK:爱丽丝·莎良·奥特,您的新专辑叫做“生命的回响”——这听起来像是对于您的演奏生涯的一次回顾。为什么您要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来做这件事情?
Alice Sara Ott:这个描述使这张专辑听起来有点像是以我私人方式演奏的作品。事实并非如此。这仅仅是我对那些迄今为止对我产生影响的那些经历的反思。我将那些由许多独立的、小篇幅的前奏曲组成的肖邦前奏曲作为这张专辑的核心,或许会使其听上去与生命的历程所对应。而生命也包含着许多微小的瞬间,将我们与我们所经历的事情联系;我们总能反复遇到我们无法搞定的事情,生活因此偏离正轨。事件的节点之中,现在我仅仅反思。所以我将这张唱片命名为“生命的回响”,疫情或许也在其中与之关联。然而,它也将不断变化、不断发展和调整,正如我们的记忆与我们的内心,随着时间推移,总会改变。
BR-KLASSIK:你将肖邦的24首前奏曲和二十世纪与二十一世纪的音乐组合,包括阿沃·帕特、尼诺·罗塔和武满彻,以及你根据莫扎特《安魂曲》所创作的乐段。您是否在“生命的回响”中将肖邦的作品隐喻为生命本身,而将其他的作品作为“回响”?
Alice Sara Ott:我从未这样想过。我更倾向于将这些现当代的作品与我生活中的那些特定的经历或时刻相联系——有些时候,人们会回首往事,或者沉思。
BR-KLASSIK:你能够举个例子吗?
Alice Sara Ott:当然,比如说尼诺·罗塔,他的作品当中有一些怀旧的特质,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那首曲子写得很有趣,风格听起来和肖邦差不多。我首次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我以为它肯定是肖邦音乐,随后才发现是尼诺·罗塔的作品。我在青年时期就已经对尼诺·罗塔非常熟悉:我看着费里尼和维斯康蒂的电影长大,罗塔的音乐就在其中反复出现。这些旋律让我怀念起了那些逝去的瞬间,彼时的人们总是过于乐观,各自生活在理想化的浪漫主义气泡之中。——这些都是关联性并不大的联想和轶事,而我将他们共同置于肖邦的前奏曲中,就是为了表明音乐的永恒与流动性:似乎我们对音乐的感知,更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各自所处的语境。
BR-KLASSIK: 这张专辑具有了舞台的概念,并伴随着视频的装置。我们在其中能够看到什么?
Alice Sara Ott:我一直以来就梦想着建筑的世界和音乐的世界能够融合,所以这次我与一位建筑师达成了合作。他根据音乐构建起3D的建筑模型,并以视频的形式在整个音乐会的过程中展现,与之相辅相成。在十一月份的首演中,我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BR-KLASSIK:您曾经提到,“今天的我是与过去不同的艺术家。“这是因为您看见了更多的东西,还是因为您必须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两年前您公开宣布自己患有多发性硬化症。这是否对您的事业有什么影响呢?
Alice Sara Ott:可以说我真的非常幸运,我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出现那样的症状,身体上的限制也越来越小。我从中也学到了许多:我们在当今加速的社会中经历着巨大的压力,我认为我们总是忽略了身体所作出的反应,认为自己是健康的——而发烧和感冒就已经被倾向于被认为是超越了身体的极限。我觉得,学会倾听自己的精神与身体非常重要,我也从过去两年患病的经历中学到了这些。不过除此之外,这个病对我身体的影响也并不大,这当然要归因于现代医学技术的进步。
(二)2023年2月14日 BR Klassik
翻译|欧
BR-KLASSIK:爱丽丝·莎良·奥特,您为最近的专辑“生命的回响”设计了这本册子,并写了篇文章,其中提到了新冠疫情——它使您在沙发上度过了半年。请问您认为这些凝固的文字书写与图像设计的艺术,是否可以被视为音乐这种瞬息万变的时间性艺术的反面?
Alice Sara Ott:我对于设计一直非常有兴趣,在进行这些设计的过程中,我们得以建立美学的连接。这本册子所有的设计和文本书写的灵感,更多来源于这若干年来我对自己在当今社会作为古典音乐演奏者的思考:我们花了太多的时间在过去的音乐作品中。我们演奏二三百年前的音乐,将他们带给如今生活在当下的大众。我们应该更加关注的不仅是对于音乐本身及其相关的音乐史,还要提出问题:这些音乐所代表的东西,当下究竟意味着什么?
BR-KLASSIK:您对此给出的答案是什么?您如何把200年或300年前的音乐带给今天的人们,让您自己也觉得是真实的?
Alice Sara Ott:事实上这个过程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有时我希望我能够或许更早地提出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甚至是在我练习的过程中——这通常并不会发生。首先人们总是认为古典音乐会的是精英的,有着服装和不成文的规则。这些都让像我这个年纪的人们很难去听音乐会,因为他们会认为自己不属于那个地方。有时当你忍不住在乐章间隙鼓掌,你会被旁边的人们瞪。所以我也开始思考:如何让古典音乐会触及更加广泛的受众?音乐本身并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古典音乐是永恒的,能够和流行音乐、摇滚乐和爵士一样引起情感的共鸣,我们需要改变原有的那些条条框框。
BR-KLASSIK:您在乐章之间也会鼓掌吗?
Alice Sara Ott:是的,那次的音乐是如此激情,以至于我彻底沉浸在其中,并在乐章结束后忍不住鼓了掌。还有一次我是全场唯一鼓掌的听众,马上周围传来了嘘声。我感到十分丢脸。有些人在第一次去听古典音乐会时过于兴奋地鼓掌后,听到周围的人对此表示谴责,就不愿意再去听音乐会了。我认为如果艺术家们不希望观众在乐章的间隙鼓掌,我们应该明确地表达出这个诉求,而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暗示他们没素质或不懂规矩。例如我在演奏贝多芬第三钢琴协奏曲的时候,我会将两个乐章直接连起来演奏,这样听众们就能够明白,此时的我和指挥正坚持些什么。这样,听众也能自然地感受到两个乐章之间的联系与张力,任何人不会感受到自己对音乐理解的不足。
Alice Sara Ott:我认为音乐是我们能够遇见自己作为独立的个体的时刻。在民族的层面看,我们有各自的文化背景和政治立场。而在我们遇见音乐的时刻,一切不再重要。音乐让我们聚集在一起,以其纯粹的形式发生。如果你尝试去排除其中的某些东西,那么这绝对是违背音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