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谱后的里赫特
如果里赫特提前十来年退休,他已然是受人景仰的伟大奏者,但正是最后的历程,才真正让其开出一条奇绝的音乐道路。量变的积累可追溯到艺术家本人的天性上,随后是相对特殊的非学院学琴过程、涅高兹的终生教诲等,最终引发质变的那条导火索,则可能是70年代中期开始的看谱演奏习惯。
50年代中至70年代初,是其超人天赋与后天修养逐步调和的时期。此时可说,里赫特的天赋是庞大到他自己偶尔都难以肩负的火山,也因此而造就一番无以复制的盛况,留下种种走在失控边缘的疯魔现场。从70年代中起,里赫特过去所谛造的有时孤绝得近乎封闭的图景在其最为顶级的读谱能力、临场灵感的调动下,走向了更为开阔深厚的地界(老桑德林语:他演奏得好,但读谱更好)。这时才感到,傅聪口中,他那种十二分的弱音、十二分的强音真正被其艺术心灵自如地把握在一根名为音乐的弦上。
侯孝贤曾说,希望有一天电影能拍得很简单,每个人都可以看,但看得深的人,能看得很深很深。就音乐而言,里赫特做到了。他晚期的音乐,孤高清远中却透出很大的体贴,使得每个人,无论弹琴与否、识谱与否、纯粹古典乐迷与否都能够尝试去靠近、去听,而不必远远地欣赏,因为有时那已经不太像要“演奏”些什么,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听得不多的人可能会喜爱他,一些听过许多的、知道得多的反倒容易忽视他,毕竟在“简单”之中,有些执着无法得到满足。也恰恰是这份“简单”,与后来喜闻乐见的“浅薄”作了最大的区分,而成屹立不倒的标杆。他晚年在一个接一个的小城市小场地中弹琴,也正契合着他此时音乐中所呈现的,仿佛是“知”之后一场必要的、身体力行的“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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