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了了
BLEACH [Hi-Fi] 在pluko的音乐足迹中至少和COLOR BLIND同等重要。为此我们必须往前追寻:这位青年制作人此前的作品,如sixteen,在水平上其实也不超过卧室制作人的范围;COLOR BLIND则作为一种突现的跃升,为其个人甚至独立电子音乐都带来了全新的生命,因为它完成了通常卧室制作人所不能及的工程水平,更为重要的是在声音设计和整体编排两方面都展现出超拔的想象力。考究这两方面,虽然在当下言及独立电子的声音设计,我们一般玩笑式地认为其等同于采样包的使用,但多种声音的重塑、组合(空间意义上的)与排列(时间意义上的)仍然是电子音乐编曲的核心能力,制作人也首先会从这一方面跳脱出听众对卧室制作人的刻板印象。而整体编排是更困难的部分,一如长篇小说的组织能力,它的重要性反而压过一些灵光乍现的遣词造句。在这个意义上,独立电子难成大器的主要原因是奇思妙想也无法拯救漫无章法的编曲。
比较来说,我所听到的San Holo和Flume依旧靠前者得势,他们的作品在整体编排上比不过二十岁的pluko做出的COLOR BLIND,因为San走上一条抛弃旋律性的革新道路却根本不好听,而Flume就是流行音乐的精神乱炖和老调重弹。当一个独立电子制作人没有编曲的整体思路就会犹疑在转瞬即逝的想象中,用短时长的歌曲(不过是简单的想法)填充专辑,这也符合filler的概念,当然Hi This Is Flume就是一种具体表现。它们反衬了COLOR BLIND的特点:漫长、连贯、华丽的编曲,用年轻气盛的表达欲形成一个专辑整体。pluko应该意识到是僭越的态度赋予了这张专辑根本的活力,它走出卧室制作人的自顾不暇,拒绝电子音乐泛滥的常见伎俩(或许应该称为gimmick或传统音乐风格里的lick),写出了想象中的声音。是对音乐吸收、取舍和创新。
BLEACH是承前启后的:其中的一些曲目(9, 1等)具有鲜明的COLOR BLIND之后的特点,具有之前的卧室制作人pluko不能完成的质量,而pluko的更进一步是对house的尝试。我倾向于认为音乐的想象力不会长久停驻,或者说,当pluko未能延续在上一张专辑频现的长时长曲目而制作了更多的两分钟左右的filler,对以前的作品已经感到厌倦,要创造出更新的有价值的声音就要接纳更多已有的声音,比如第4首或多或少存在的Fred again...在疫情时期所作的两张专辑的影子(人声pitch up、人声切片和swing的方式等)。
BLEACH对house的尝试不能说成功,其中有曲风间的关键差异的原因:house太注重旋律和规则化的编曲(也只有Fred这种天才能跳出规则),往往为pluko一类的制作人所欠缺。这一问题在第6首充分展现出来,即pluko制作了COLOR BLIND中the lovely one的VIP (variation in production) 版,却丢失了原曲的张弛,显得着急而刻意。另外一个遗憾是pluko在大部分曲目里抛弃了“大声音”,或说是大量失谐叠加的具有大声场与厚度的lead,却选择更轻巧的pluck声音来谱写beat,使一些曲目空有节奏但无色彩。pluko没有意识到结尾曲888 [forever]的成功在于大量丰满的pad铺就的广声场——这首在前一张EP发布的时候就被我认为是类似于COLOR BLIND最后一首的优秀结尾,果然出现在本张结尾,但与两张专辑色彩对比的逻辑相同,也更守规矩。
即便如此,这张专辑展现了pluko的有希望的尝试。可以肯定他对house的学习实践将有帮助。但在美术和包装方面,与其折腾meme、专辑名和曲名的大小写,23岁的pluko不如思考清楚这种“非主流”的音乐价值不在口号而在实质,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关于Sam Gellaitry的陨落的故事,后人复哀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