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Kurt的吉他,原文写于《一些风景》发行十年之际
🔗:《一些风景》十年之际,我和它的设计师聊了聊 (qq.com)
一点补充:
写在这里时已经是发行十一年后,当然这对文章内容影响并不大,我们聚焦的内容大多是在创作当初。本文写在上海“静默”期间,而一年之后的今天,疫情结束,一切好像都变了。正是这一年,我开始产生了重新审视身边事物的念头,就像我在前一篇
当我们谈《一些风景》时,我们谈些什么(一些风景)乐评 (douban.com)
里说的,虽然《一些风景》没有变,但一年之后我却对《一些风景》、对五条人的认识产生了变化,我对五条人的创作动机也有了不同角度的思考。但我还是想完完整整的贴出原文,等到这些想法成熟时再分享给大家。
本文是对《一些风景》设计师區區500元先生的采访,里面有很多“私货”,希望能对你了解五条人有所帮助。PS:欢迎大家去日日咖啡做客,五百元先生真的很好客。
以下是原文:
写在前面
区区五百元先生,作为早期仁科和阿茂的牵线人,五条人《县城记》《一些风景》,周云蓬《四月旧州》,刘东明《沉默相伴》等的设计师,日日咖啡的老板,海丰文艺界地头蛇,他参与了大量五条人早期活动,是中国新民谣的参与者之一。他的作品既有海丰特色,又兼具现代视野。对于我来说,他的作品构成了我对海丰的印象。
《一些风景》是五条人在2012年发行的专辑,很多人认为它是五条人最重要的一张专辑。距离《一些风景》发行将要十年,关于海丰与《一些风景》的十年,我想没人比这位长期在海丰生活的艺术家更了解,所以我直接找到了他,做了一期QA。
500先生的回答非常细致。我在整理文档的时候觉得有些闲聊的内容也挺有意思,索性就不做太多删减,大家见谅。Mark:新哥您好,抱歉打扰了,去年十一的时候我去日日咖啡做客,没想到一晃半年就过去了。我前阵子想到,马上《一些风景》就十年了,我非常喜欢这张专辑,想写点字,也让我身边更多的人了解海丰,和这张五条人最好的专辑(我自认为的),有很多问题想问您。那第一个问题,可以说说您现在对《一些风景》的印象吗?十年过去了,专辑中有什么是仍然让您印象深刻的吗?區區500元先生:《一些风景》是2012年出版的,到现在已经10年了,我觉得它依然是不管五条人也好,或者中国独立民谣界也好,算是一个丰碑式的作品。而且它有点空前,说不定也绝后,因为它里面的双CD编制全部是原创的,它的分量还有整个概念,至少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很难被超越的。当然所谓的超越也包括他的数量,因为有一些很好的专辑,音乐人,他也做出了很好的作品,但是并没有那么庞大的数量(《一些风景》整张专辑共有21首歌),《一些风景》不仅仅从单独的作品,从整个专辑来说,它都是很厉害很牛逼的一张专辑。我觉得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在我的心目中它依然是一个重量级的专辑。所以我个人非常荣幸参与到这张专辑的策划和设计推广。我觉得《一些风景》对五条人甚至中国民谣界,都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存在,而且是值得载入中国独立音乐史的作品。这是我对它的印象。Mark:第二个问题,您怎么看待海丰过去十年的变化,哪些地方是变化剧烈的,哪些地方没变?经济文化或者日常生活上都可以。區區500元先生:我觉得海丰,五条人在把它当成作品写出来的时候,还是很混乱的,各种各样包括治安,乱七八糟、火锅乱炖的感觉很强烈,之前梅二来海丰就被各种嘈杂声吓到了。现在从治安还有整秩序来说是有非常明显的变化,以前的女孩子在海丰是不敢背包的,现在基本上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当然这个跟外面的监控天眼,跟政策有关系。Mark:很多人说海丰民风彪悍,这是真的吗,我记得阿茂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说?區區500元先生:算是吧,当时是陆丰比较厉害一点。陆丰当时有一些制毒的问题。海陆丰就联名了嘛。但是10多年前的海丰确实治安很差,所以在我们的心目中,现在变化的比较明显就是治安问题,五条人的歌里面有一首叫做《踏架脚车牵条猪》,里面记录了很多海丰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景象,虽然是写意的,但确实能在现实中找到原型。Mark:《踏架脚车牵条猪》这首歌我也有印象,仁科说过他对海丰的感觉就在这首歌里,城市不像城市,农村不像农村。區區500元先生:因为本身县城记也好,一些风景也好,五条人的作品里面,其实他写的就是一个非农村非城市的存在,所以我觉得《一些风景》和《县城记》里面提出了之前中国民谣被忽略的一个关键词,就是县城这个地方,以前的民谣,要不就是城市民谣,要不就是农村的民谣,乡村民谣,但是我们做出了一个介于两者之间的所谓的县城,所以它里面含着农村的一些东西,也有城市的一些元素,它两边都不搭。區區500元先生:基本上没有了,跟平时完全是一样的。但是时不时的可能有一些政策紧张一点点,但是到现在为止,海丰或者是整个广东还算是比较自由的,去其他地方问题也不大。Mark:第三个问题,五条人曾经写过的李阿伯阿炳耀,抄电表的工人,田地纠纷和曹操的故事海丰现在还存在吗,如果还存在,他们现在还是那个状态吗?區區500元先生:李阿伯也好,阿炳耀也好,是有一些具体的对象,但是也有在具体的情况下改编虚构的。阿炳耀是有这么一个人的;抄电表是阿茂的一个好朋友;李阿伯是比较抽象/概念化的一个人。曹操也是,是他们根据一些现实的或者听说的事再创作,像胡编乱造一样写一首歌出来。我觉得抽象来说它是存在的,但也是经过艺术家改编过的。现在他们的情况我觉得其实差不多,万变不离其宗。关于《曹操》提到的打架问题可能会少很多,现在随时都知道你是谁,打架问题可能就会稍微收敛一点点。Mark:说到《曹操你别怕》,后面第二个故事是唱戏嘛,现在海丰唱戏的活动还多吗?區區500元先生:多,但是疫情这两三年几乎没饭吃了,如果三年前没有疫情的时候,整个汕尾市的戏班有几百个。區區500元先生:海陆丰有三种,西秦戏白字戏和正字戏,每当拜神或者谁的生日什么的,就会有演出,每个村都有村民捐钱去请戏班来唱戏。Mark:下一个问题,我一直觉得《一些风景》的专辑设计和音乐特别搭,第一次看到《一些风景》的内页还是去年在日日咖啡,相当震撼。想问您当时在设计这张专辑的时候是怎么构思的,有什么特别的考量吗?區區500元先生:先说背景,因为在县城记里面用了很多县城的元素,拿了些奖,好像挺受设计界和一些朋友的好评(500元先生偷笑)。所以在第二张专辑的时候,不管是五条人在做他们的作品,或者我在做设计,都感觉起点有点高,都在想怎么跨越第一张?我们首先是从风景这个元素出发,之后我就想到了风景跟一个相框,相框内把海丰的戏台呈现一下。至于内页是用了“海丰皇帝”的插画元素,我叫我的学生去模仿他。用海丰皇帝的元素去创作了一些。(ps:海丰皇帝是500元先生对一位不知名的海丰涂鸦艺术家的称呼,500元先生认为涂鸦者应该没有绘画基础,因此作品显现出野性的感觉,这个叫法是来自香港的街头涂鸦艺术家,九龙皇帝曾灶财)说回这个相框,我叫了潮州的一个老师傅做这个木框,而且我特地交代不要做的太精致,一定要粗犷,粗糙一点。所以这张专辑外形看起来有些独特。这样设计有好有不好,其实正式收藏唱片的人不喜欢这种异形的唱片,因为它很难摆放。但是我们五条人当时没什么知名度,买唱片的人很少,所以我的考虑是不如做的奇怪一点,有些介于买与不买之间的人可能就会觉得这个东西挺好玩的,为了这个外观去收藏一张。本身也有促销的目的。因为不是做设计出身,我对做这些唱片有一些自己的野心吧,或者说要有所表现,我希望把它做得能跟他的音乐融为一体,是一个概念的东西。后来做了这两张之后(县城记和一些风景),后面我做的东西就不会特地去追求很奇异的状态,就让作品回归到更加正常一点。(ps:再版的县城记500元先生选择用普通的塑料盒包装,但在塑料盒上面做了丝网印刷,500元先生对这个效果很满意。)《一些风景》总体的思路就是采用风景的元素,有一个相框把它框起来,相框里面是乌坎的戏台,但那个戏台我是隐藏的,因为我不想把这个东西太政治化,让它变成一个彩蛋就好。Mark:我看过好多版本,还有您自己DIY的《一些风景》。區區500元先生:那个是后来我在相框上又画了一些,再造风景。Mark:对了,我记得五条人好像是有一张未发行的专辑叫《再造风景》。區區500元先生:是的,是我们以前去碧山丰年祭的时候,参加左靖和欧宁策划的一个活动,为他们写了两首歌,其中一首后来改成了城市找猪(田野找猪),还有一首叫再造风景,一共两首歌。Mark:第五个问题,其实我也是学画画的,看您的作品我会想起一些立体派的作品,还有马蒂斯之类的现代画家;包括您写的字,特别有意思,让我想起井上有一。说是让我想起xx,但我又觉得您的作品非常“海丰”,自成体系,这让我想起来您说的“立足世界,放眼海丰”。想问下您在艺术道路上受谁的影响比较多,可以说说您喜欢的艺术家或者艺术作品吗?區區500元先生:我在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那些很现代艺术的作品。现在的话在我心目中仍然有一些很喜欢的大师,这几年我对安迪沃霍尔的那些东西,他的理论之类的,还是特别感兴趣,包括他丝网印刷出来越来越表面,越来越后现代的内容,我会特别喜欢。传统一点的,其实我觉得齐白石,他也是很大师的,但是徐悲鸿我就不喜欢(笑)區區500元先生:相对而言我觉得齐白石他会有自己的日常,什么都可以入画,比如说他画了一只苍蝇,它也可以进入国画。在自己的创作里面,他本身是艺术家。然后当代艺术我一直在关注,我自己现在的作品是越来越简单化的,希望快速的把它完成。不追求长时间去做一个长期作品的那种状态,因为我个人比较的懒惰。(笑)所以包括写字也好,画小画也好,基本上都不会超过一天的,或者是半个小时或者是一个小时,画完就完。还有另外一种画在小卡纸/咖啡袋上,三五分钟搞定,大部分是这种比较即兴的作品。區區500元先生:你说马蒂斯,我特别喜欢。因为我觉得架上画画有写的状态,我觉得特别棒。然后你提到的井上有一。之前我不大理解这个人的那些动作,不过我现在慢慢地进驻了他想表达的,因为我觉得他的作品不能单纯的从它呈现出来的东西看,还要去看他整个人是怎么想的,他平时人的状态是怎么样的,人和作品合一才能够形成一个具体的井上有一。不是说他用了什么墨什么纸然后搞了一个视觉效果,要做出那种视觉效果太简单了,不难。但是你要跟他人的哲学艺术观点整个结合起来,这个东西才成立,它有另外的表达。我觉得不管是以前五条人的作品也好,我自己的东西好,其实就是一种选择吧。你觉得你对海丰很熟悉的时候,或者对某个县城很熟悉的时候,你就去做你知道的东西。如果说我现在在美国可能我就做跟美国有关系的,其实做什么东西是一种选择,选择是基于你自己对什么了解多一点,我觉得一个人做不出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但是也不一定全部了解了以后才能去做,你做的过程之中,也是不断了解的过程。然后你提到立足世界放眼海丰,这句话我是放在县城记里,多年以后,我觉得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一个世界观,你了解了以后再去做比较具体的细节,包括现实上的题材的时候,你可能会做出来不一样的东西。不管你是做海丰还是做北京,如果你的观点是当代的世界的,放在哪里,大家都可以读懂。就像五条人的东西一样,他写的是海丰的,很多人都读得懂,因为它们是共用的一种信息。Mark:这一点其实挺贴合现在的仁科。我觉得他肯定是有受到启发。區區500元先生:嗯。仁科跟阿茂不太一样,阿茂更多的是他个人的生活体验,很现实,具体的东西。仁科的东西更多的是文学性的事情,他的很多观点或者整个歌里的情节都是他阅读过的电影或者书里内容的再创作。他所观察到领域里面包括石牌村,是有某些现实元素,但是同时也包括它的整个哲学思考或者故事里的文学性。阿茂可能更加直接去表达,仁科可能兜转了几个弯。Mark:第六个问题,我从五条人的歌词里常能看到老人和年轻人观念上的差别:老人想的多,觉得世道难测,他们时常寄希望于年轻人,年轻人则是一种对生活缺少自信的状态,也并不理解大人(不知道我这么想对不对),我觉得这是全国性甚至全球性的问题。想问今日海丰青年如何,相对而言他们是否有什么特殊性存在。十年之后您觉得现在的代际差异是愈演愈烈了吗?區區500元先生:我觉得海丰也好,其他地方也好,每隔7-10年就换代了,每代的想法不停变化。我打个比方,我认识一些年轻的朋友,我发现很奇怪,比如说很多明星或者艺术家过来,他们没什么兴趣。不管你是刘德华还是张艾嘉,我都不感兴趣,我觉得从两面看,第一个是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就是你的,很个体化,不盲从。不好的是可能对整个世界没什么好奇心,我不好说这是不是小地方里面的局限性,我觉得过度的以自我为中心可能会带来一种思想上的收缩。Mark:我记得叶三采访过您,您当时大概是说海丰的一些年轻人对读书没什么兴趣,有些得过且过。區區500元先生:可能是当时说的很多话中的一部分,但我不会说把所有的人都统一回答了,有的人肯定懒得读书,我甚至很意外的了解到有的读初中的年轻人只会电脑打字但不会写字,完全像文盲一样。但年轻人中也有非常聪明的,有很多不同的人。Mark:可能这个采访也是好多年前了,那您现在对海丰的年轻人,看法上有变化吗?區區500元先生:因为我开咖啡馆以后,认识了不同的年轻人。有不少人我都很欣赏,他们学习很快,执行力很强。还有另一方面,就是他们越来越会去懂得怎么去挣钱,目的性更加强烈,在物质上追求的这种欲望的执行力都比我们更加好,想到了他会马上去做。以前我们可能磨磨唧唧搞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比较文弱一点。但是另外一个角度有一部分人,没什么追求和想法,把无知当个性还是存在。我觉得一个人对外界对很多已经著名的东西不感兴趣,这并不是好事,得有所追求才行。(两个人都笑了,ps:有所追求是五条人的一首歌。)所以还是不能一概而论,现在我去读老书,那些作者在以前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他们的思辨和逻辑仍然很经典。所以在我看不管是以前现在或者未来,人都是不同的,不能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样,以前的怎么样,我觉得都有其独特性,我很喜欢跟不同的人聊。Mark:咱们下一个问题吧,您怎么看待《一些风景》后五条人的十年,他们的今天让您感到意外吗?區區500元先生:两个答案,意外也不意外。意外是没想到五条人那么火,包括前几天五条人在微博里也写,以前从给别人暖场一下子到压轴,像从小弟变成领导,这个世界也太现实了。但是也不意外是说他们的作品很独特,他们有一些音乐人没有的东西,比如说仁科的阅读,他看的东西和他的观点。他的作品和他的生活是一致的,很多音乐人做不到这一点。还有一点就是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一些电影或者文学圈的人包括很多观众熟悉五条人之后,会发现他们对电影,对哲学,对小说都挺了解,之后他们就和很多导演作家联系起来,拍电影写小说,一个一个的意外出现了。关于乐夏,这个也是很偶然,真的是仁科太穷了,他迫不得已要去参加,阿茂是不想去的。他们现在写小说拍电影还能抽出时间来创作还是挺难得的。Mark:对了,五条人的新专辑您听了吗,感觉如何?區區500元先生:有听,我前面说《一些风景》空前绝后是21首歌放在一起,新专辑是两张同时发,两个不同的概念都很有意思。新专辑有更多仁科的想法,这次录音和以往不太一样,找了很多音乐人合作,他们的素质都非常高,里面有更多即兴的内容。题外话,我觉得现在整个时代都有点变化,以前一张专辑我会听很多遍,现在一遍两遍就算多了,我现在手里有两三张喜欢的音乐人的专辑还没有拆,并不是说不想听,而是觉得我的心态还没准备好,我要心里并没有什么杂念的时候再去和作品对话。區區500元先生:比如说木推瓜的《石敢当》,左小诅咒的《涅槃》,还有一些,我都还没拆开。Mark:第八个问题,这张专辑里的曲目创作期间有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轶事呢?區區500元先生:一些风景最后海风那首歌其实是我建议放进去的,当时他们在上海录好音了,回来仁科用他的手机放他新写的一首歌,我觉得很好听,就建议他放进去,所以那首歌不是在上海录的,是后来加的。再有,彭啊湃之后我觉得可以再加一首陈先生,其实整张专辑里面有一些我的想法,不单只是说视觉设计,专辑命名,歌词,到整张的概念啊我算是有参与到五条人当中。區區500元先生:要不就选《一些风景》那首歌,因为我觉得它太特别了。
我说一下我当时对这张专辑的心态吧,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这些歌在录之前我都很熟悉,但是他们在上海录完音把这些歌发给我之后,我当时听完一下子非常震撼。这里面《曹操你别怕》,《一些风景》这些歌我其实听过很多遍了,但我当时听完还是照样被喝了一棒,我觉得太厉害了,听完说不出话,很过瘾。《一些风景》这首歌其实创作的时间特别早,早到还没有五条人就已经有这首歌的雏形了。Mark:我记得《一些风景》这个名字是您取的。
區區500元先生:对,其实县城记也是我起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些风景的专辑和歌,它的英文翻译是不一样的。其实《曹操你别怕》《陈先生》《海丰》这些歌我都很喜欢,都很难选。如果选最特别的话,还是《一些风景》,因为多年以后我再听这首歌还是能听得进去,不会快进。比较遗憾因为一些原因他们现在不敢演出这首歌了,他们现场演唱这首歌的时候是很疯狂的,以前老尾每次演这首歌都会把架子鼓砸掉。Mark:我觉得听老尾打鼓和后面邓博宇长江都有不一样的地方,老尾打鼓像是自杀式袭击。
區區500元先生:是,以前老尾就是这样。到后来,不同的乐手会有自己的方式改变,心态也不一样,没办法说好不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Mark:问一个和您个人相关的问题,我看过很多关于您和五条人的采访,我发现很多我知道的人,比如说叶三郭小寒,梅二刘涛这些人,他们都认识您,我听到过一个说法说您是海丰地头蛇,您怎么看这个称呼?區區500元先生:(笑),没有没有,在开咖啡馆之前,其实我基本上是宅男。后来才经常见到一些朋友。所以后来一些朋友说,怎么海丰都是挺文艺的,其实他认识的就我们三五个人,但是在他印象中海丰就成了文艺青年之地,其实是个误会来的。之前五条人每年都会回来开回到海丰音乐会,都是我在张罗嘛,好像我认识的人很多,其实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一些朋友和同学,其实认识的人并不多。Mark:说到回到海丰音乐会,以后还会办吗?
區區500元先生:我估计不会,有两个原因。一是状态不一样了, 之前的形式类似是和在老家的朋友们一起搞一个小型音乐会,算是过一个节日。以前五条人确实需要每一年回来办一场演出,让自己有一点收入。第二个是五条人并不想被当成海丰名片和宣传工具,知名度上升之后,关注度完全不一样,很多歌也唱不了。现在办音乐会哪里都可以,但是不是以前一群朋友开party的感觉了。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断掉了不见得就是坏事。就像对我自己来说,参与到他们最里程碑式的作品的创作,我觉得已经够了,未必后来还要继续,从另外一个角度我并不是专业人士。Mark:最后最后一个问题,因为五条人经常被放在中国新民谣的这个位置,我们一般谈到中国新民谣,可能会说野孩子,小河万晓利这些人,偏北方一点的民谣,您怎么看五条人和他们的关系?區區500元先生:我转述钟永丰的一个观点吧,我觉得说得恰到好处:五条人的歌,跟台湾的民谣不一样,跟大陆的民谣也不一样,跟外国乡村的民谣都不一样,很独特。中国的民谣,要不是乡村一点的,原生态一点的,黄河谣这样,要不就是成都这样偏都市民谣,要么甚至是英国或者美国的民谣。五条人和这些都不太一样,五条人自己和自己都不太一样。Mark:这就回到我们之前聊立足世界的问题,五条人我觉得他们肯定是有引用海丰戏剧之类的内容,但是味道和传统戏剧又不太一样,我感觉《一些风景》里有些歌,非常朋克。區區500元先生:对的,我记得当时《一些风景》出来的时候,我还写了他们专辑的介绍,类似火锅乱炖一样,什么都往里面砸,又朋克又充满了一种光怪陆离的状态。之后突然间又来了点小抒情,比如《鲜花在岸上开》,就是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不同的状态都放进去,这些状态不可能出现在其他乐队里面,因为它太多样化了。阿茂和仁科性格不一样,但两个人经常能够揉合在一起。很多乐队可能会有一个大脑,但是五条人有两个,而且他们甚至会做出不止两个大脑的作品。这里有个前提,因为他们是卖打口CD出来的,他们听了很多乱七八糟,大大小小国家,不同风格的作品。最主要的还是“立足世界”,你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这个很关键。如果你的世界非常多样化,创作出来的内容就不一样。區區500元先生:嗯,你知道吗,我挺意外仁科后来自己摸索了古典音乐史,很多古典乐他听得出来作者。他能把一些名字特别长的哲学家给你背出来(笑),我是念不出来。我还有一个观点是五条人是没什么乡愁的,很多人觉得五条人对海丰有思念之情,其实不是这样。Mark:嗯是的,我去年看张天师和阿茂的对谈,天师提到一点说经常有一个词“吟咏”来说五条人,五条人“吟咏”海丰。但他们写的是身边的生活,没有过多价值评判,更没有什么赞颂。區區500元先生:所以五条人也让当地的有关部门有点尴尬,五条人让海丰进入更多人的视野,但实际上他们的内容又在批判海丰,不能说是批判,就是很写实的写一些看不惯的所在。Mark:嗯嗯,谢谢您,这次聊的很开心,解封之后我们有机会海丰再聊!做个总结吧。我最开始一直在想,我要怎么去表达我对这张专辑的喜爱,我做了一些关于这张专辑的资料搜集和调查,这个过程中我慢慢转变了想法——不如自己多去做做这方面的工作,让我的朋友们更加了解这张专辑,说说它为什么好,以及我为什么喜欢。呐,你现在看到的,这就是其中一部分了。这是我的第一次采访,放到之前我想不到自己会做这事。我自己本身有点内向,表达能力也不强,好在还有一点好奇心。最早让我产生对谈的兴趣是《八分》,道长和嘉宾在思想上推杯换盏,来去自如之感让我兴奋;再之后我看了吴琦与项飙的对谈《把自己作为方法》,更加有长度及深度的对谈让我发现了问答间找寻自我的可能。后来我看到自己身边也有朋友在做这样的事,比如早见,她的方舱访谈让很多人看到真相,也帮助到了很多人,这鼓励我迈出了第一步。因为之前和500元先生有过接触,所以这次访问比想象中要轻松,500元先生也很有耐心,非常配合,也特别包容我经常性的怯场,在这里十分感谢區區500元先生,也谢谢你参与制作了一张对我影响深远的专辑。同样,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未来,我们说不定会在五条人的现场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