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合唱团”(之二)

布鲁斯是那种能够让人狂欢舞动也能让人悲伤流泪的歌,这是被抛到西方都市生活的黑人用自己笑中带泪的生活带给世界的礼物,并且融入了摇滚乐的基因之中。
但这种音乐的形与神与华语文化环境其实有着比较大的距离,因此,在华语摇滚中,能够真正驾驭布鲁斯的乐人和乐队并不多。上世纪八十年代摇滚在华语音乐圈起步的年代,能够化为自己的音乐话语进行表达的音乐人就更不多见。
只出过两张专辑,在台湾日渐被淡忘、在大陆压根就没有形成广泛影响的红蚂蚁乐队,却是一支不可多得的自觉运用布鲁斯风格的乐队,他们真的靠近了布鲁斯精神而不仅仅徒有其表。特别是乐队第二张专辑,影响虽然不如第一张,但音乐的成熟度提升了不少,乐队基本摆脱了第一张专辑作为一支校园乐队受到校园民歌时代的影响,从更加西化的布鲁斯摇滚中汲取营养,形成了比较完整的音乐形象。
《深入摇摆》《因为我年轻》《懒惰猫》这几首节奏鲜明、动感跃动、让人一听就想要跳舞的歌,自然是打上了非常突出的布鲁斯印记。但这不是布鲁斯的全部,就像你看到敲鼓舞蹈、集体狂欢的黑人,那不是黑人所有的样貌。你还需要看到他们安静下来,带着感叹乃至哭腔或呼喊或低吟的歌声。
不同的样貌加在一起,才是布鲁斯的全貌。
因此,我更加注意《幻乡》《黄昏》这种浅吟低唱的作品。作为一支用汉语来演唱的乐队,用布鲁斯处理这样的作品是不容易,因为存在语言的差异。基于英语乃至黑人口音的布鲁斯,换做了中国话是不是还是那个味,还真是不好说。而红蚂蚁处理的还是非常不错的,比如《幻乡》这首歌,从彻底的说话开始,但进入演唱的部分,人声和吉他像两个醉汉一样摇摇摆摆、相互搀扶,布鲁斯的那种味道真的出来了。
专辑中表达布鲁斯风格最彻底的、最具实验感的是《祭(回忆)》这首歌。
这首歌是吉他手黎旭瀛为纪念去世的祖母而创作的。从这首歌中,能够听到乐队的这几个年轻人深受pink floyd这样的更加白人化、摇滚化、艺术化的布鲁斯风格的影响。罗竑武的人声和黎旭瀛的吉他交织在一起,本来就有了一种如泣如诉的感觉,更加令人触动的是,歌曲结尾部分,在以贝斯打底的电声乐器背景下,唢呐的声音似乎飘自远方,伴随着一声声“母啊底啊咋”的呼唤,将带有中国民间招魂仪式感的氛围与同样生长自民间的西方布鲁斯相结合,实现了布鲁斯中国化的一次可贵尝试。
有些可惜的是,红蚂蚁没有形成更大的影响,也没有更持久的创作,因此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样的创作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