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听这张专辑的一些感受
常常能看到很多人评论麦浚龙:“不怕有钱人,也不怕有才华的人,就怕有钱又有才华的人。”但我认为,在讨论这位歌手时,这句话是一个伪命题。我不否认麦浚龙在电影导演上的成就,但音乐上的“才华”是否成立呢?
他既没有能成为卖点的嗓音本钱,也没有作词作曲的能力,至于唱商这种东西可以放到下个世纪在讨论。每次出专辑的时候只是想好专辑概念和风格,重金请来一众香港音乐人填词人来制作。甚至近些年的专辑作品,他做的事情变成了“写剧本”,音乐快要变成附属品。比起音乐人的身份,他更像一个“统筹人”。
正是因为这点,早期唱片公司在给他做企划的时候犯了难,究竟给他走什么样的路线?虽然香港音乐是出了名的“公式化”,点开排行榜清一色都在唱芭乐,但不同歌手也总要找到适配自己的风格,人的风格和歌的风格统一,才能让听众感到足够的“情绪说服力”,对此我们能举出“港女”代表的杨千嬅,唱尽“成人世界”的陈奕迅这样的例子,说难听点“怨妇”也是容祖儿的独特标签。
这也揭示出流行音乐制作的一大真理:流行音乐大多数以Vocal为主导,Vocal和音乐的搭配程度是歌曲是否能红的一个重要因素。
然而,当我们回看麦浚龙的嗓音特质,真的是惨不忍睹,音域窄就不说了,唱腔更是虚弱缺乏共鸣,音色听起来像狂风中被吹出破洞的旗帜。早期唱法更是不科学,高喉位比比皆是。这样的歌手,对于唱片公司来说能找到唱出来还可以的歌就已经不错,还谈什么歌手风格的塑造?
这个问题也是导致麦浚龙后来开始自己策划专辑,建厂牌,指导MV的原因。他后来的音乐已经与“音乐赚钱”的理念完全背离,相信他自己也对“我的音乐能否赚钱?”这个问题持否定态度,对于唱一首以赚钱为导向的流行歌,更是不屑一顾了。
但是黄伟文发现了这一切的可能性,他深谙上文提到的歌手与歌之间的关系。2012年筹备作品展时,他邀请麦浚龙,为他的现场造型搭配了一个像铁链一样的配饰,配合莫西干头,有点像《疯狂的麦克斯》里走出来的人物,伴随升降台一起响起的却是《耿耿于怀》的伴奏,被很多人戏称为是“最狠的衣服最温柔的歌”。但其实不然,他作为歌词作者看到了这首歌里那个被“铁链”锁住的人。而这个人,已经被锁了整整十年。
黄伟文的脑袋萌生出一个有趣的概念,歌里的主角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和女主角再相遇会是怎样?
《罗生门》的男主角在分手后的十年里,依然无法释怀。这种爱像达摩里斯之剑悬挂在他头顶,前文所提到的“铁链”也就是这个意思,在这里被看作是“贞操锁”更为合适(笑)。无论他再找多少个女友,都无法交出真心。不敢删掉的电话号码;反复翻看的少女漫画;没信号过两秒再看看的脸书主页,他的迷恋已经变成一种邪教般的“崇拜”。麦浚龙的嗓音刚好适配了这种“灵魂被抽干的”美感,这种无力感,这种“阳痿”感,这种“行尸走肉”一般的感觉,被麦浚龙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给这首歌找来的女主角也非常适合,通常想到谢安琪一定会想到《喜帖街》这首歌,是一首劝诫人放手的歌,她的声音具有“成熟”的特质。在《罗生门》里,克制冷淡的唱出残忍的,让对方等待十年的真相,其实就是一种“你就是个屁”的情绪。麦浚龙在这里的情绪就是“啊啊啊啊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于是两人各唱各的,一直唱到最后。听众也完全被这种残酷的情绪。黄伟文,实在是高。
所以我认为,《罗生门》,以至于Addendum一整张专辑的成功,不仅仅是因为时隔十年,女主角对唱等诸多话题性,当然也少不了过硬的音乐质量,但最终让这首歌能够名流港乐历史的原因,就在于此,歌者与歌曲的适配,永远是流行音乐重要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