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中的逃亡，绮丽与残败的危险消融
- Ethel Cain - 2022.5.12 《Preacher's Daughter》 专辑评分：7.7 ★★★★ GENRE：ROCK REVIEWED：2023-2025 共情力极强的高歌与枯燥的呻吟像三明治一般夹在一起，叙事型作品的利与弊都在这张专辑中展露。 这位艺术家原名Hayden Silas Anhedönia，2017年开始尝试创作，用自己的alter ego创造出名为Ethel Cain的角色，并在2019年开启此项目。 在当今的创作歌手云集里，尤其是在欧美乐坛，有大批只凭自身经历来创作的歌手，通常乐迷都会钟爱此类，因为这样创作出的歌曲在情感上保有绝对的优势，但困难的是，如果这些故事内核太过浓厚，就有很大风险走向“沉闷”或“无聊”的困境，因为歌手很容易掉进负压的情绪漩涡。 这张含有13首曲目的专辑，整专时长达到了75分钟，最长曲目有9分27秒之长。 Intro率先描绘出主人公的晦暗背景，《American Teenager》是最积极的曲目，也是最接近Hayden当今生活状况的歌曲。 积极的电吉他、合成器和高远的军鼓构出了一种美丽弥漫的独特氛围，歌词唱着怀旧的故事，Ethel Cain潇洒的歌声支撑着慵懒的合成器。她用切身的经历唤醒新一代青年的困境，在极其流畅的旋律与不落俗套的回声效果下将歌曲主题显得更为辽阔。 从高中橄榄球队的记忆触发与美国小镇与教会相关的回忆。歌词不仅代表的是反爱国主义，在歌词:"The neighbor's brother came home in a box, but he wanted to go so maybe it was his fault."中可以剖析出邻居家的兄弟因战争而亡，以一具被关在木盒中的死尸回到故里。新兵通常只是刚毕业不久的高中生，副歌点明:"A long, cold war with your kids at the front." 第二段副歌我们穿梭到了周日早上的场景，自从Ethel的父亲去世之后，过去十年她基本上都在接管这传教士的遗嘱，然而直到她的情人离开她之后，她便沉迷于酒精无法自拔，所以她每周都醉昏昏地去教堂，这导致她很快对教会失去了信心。 到了《A House In Nebraska》，问题开始有了雏形，旋律线其实非常好，但编曲使用了太多的“减法”。初听不会觉得烦躁的原因大部分要归功于作曲。歌曲讲述了她怀念的一个前任Willoughby Tucker（也就是《American Teenager》中的那个情人），曾经他们幻想一起住在Nebraska的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二人分手后Ethel一直念念不忘，但她还是将那个房子称为二人的家，并由此作为主题。题材是不错的，但令人烦躁及慵懒的慢节拍和成吨的混响无疑提高了歌曲共情的门槛，明明是自言自语的内容，却配上这么沉的reverb，就会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负重感，但这也可能是这首歌想要传达出的感觉。 《Western Nights》的选择就相对保守很多，鼓稳住了氛围，混响没有开得吓人，副歌编排也有了规律。这首歌讲述了Ethel一个和新男友Logan Phelps的爱情。Logan并不善良甚至有时候很暴力，但是Ethel仍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即使Logan有那些危险的缺点。但Logan最后在和Ethel抢劫的途中死于警察的枪击。 在听完Intro再听《Family Tree》会发现完整版中的压抑更持久，随着Logan的逝世，Ethel也开始躲避警察的追击——正式开始自己的逃亡。在这首歌中她直面自己的过去，人声如烈火般烧干着曾经的记忆。歌词和编曲都营造出浓浓的讽刺感，人声和编曲在最后到达顶点，用愤怒的唱腔表明着对宗教束缚的不满。但时长和结构仍有需打磨之处。氛围感因为混响和电吉他的加持确实是足够的，但除此之外基本找不到令人欣喜的细节，而又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人在感到可惜的同时又使歌曲多了一份野性，《Family Tree》一样，《A House In Nebraska》也一样。
《Hard Times》以环境音和温暖的吉他开场，唱段不稀碎，节奏基本都维持在同一个范围里。这首歌可以看作是专辑中Act One的结尾，歌曲则是讲述了Ethel幼时被父亲性虐待的经历，以及她对父亲复杂的感情。歌词中也唱到"I'm tired of you still tied to me.", "Too tired to move too tired to leave." 《Thoroughfare》是专辑中时长最长的曲目，可能会让人想起其他为人熟知的，同样长度的作品，但这首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囊括了太多的叙事切口，因此各段落间的衔接感就较弱，你可以想象在这首歌的故事背景中随机挑选出一个事迹甚至都可以作为一个全新曲目的主题出现。如果压抑还能够使歌曲时长结构控制在一个范围里，那这种真正的“放飞”式情绪则可能会肆意地扩大歌曲时长的边界。 《Gibson Girl》、《Ptolemaea》和《August Underground》有着让人要爆脏话的失真电吉他和80年代常用的合成器音色，还有那毛骨悚然的尖叫。可除了《Ptolemaea》，其他两首就显得单调许多，且把人声放到一个通道里的混音手法，Hayden已经用了不止一次了。《August Underground》中最惊艳的无疑是那冰冷的枪声。 这三首歌讲述了在《Thoroughfare》中相遇的最后一位恋人Isaiah对Ethel变态般的控制，在《Gibson Girl》中，Isaiah背叛了Ethel——把她拿去卖淫，并让她沉迷于毒品，Ethel的身体也因此不支。最后Ethel在尝试逃入树林时被Isaiah捕抓到，最后于阁楼被谋杀。 《August Underground》无缝连接到《Televangelism》，为Ethel的死亡画下句号，缓缓升向天堂。琴键在空中随意弹跳，凄美之尾几处失真引进新的空间。 《Sun Bleached Flies》的歌词算是整张专辑里的最佳词作。以干燥的白噪音开场，将高亢和轻吟相衔接，并为结构支撑，bridge中的合唱将dream pop的绚烂完全打开，最后的吟唱与《Thoroughfare》不同，是完全的松弛、真正的舒缓。她把窗台上被暴晒的苍蝇比喻为跟她有着同样经历的人们。"God loves you but not enough to save you."是整张专辑中最好的词句，也是最真实的劝告。歌曲最后Ethel怀念着曾经的一切：Nebraska的房子和肆意舞蹈的模样，即使房间的窗户遭到损毁也不会抛弃它，而这就是她想要的一切，还有那个她一直深爱着的男人：Willoughby Tucker，同时她也与自己的父亲重遇。 最后的《Strangers》把此前曲目的不足全部收回。这首歌可以说是整张专辑里不同元素的集合体，Dream Pop、Slowcore、Post Rock、Ethereal Wave、Indie Folk在不同桥段融合。开头据Hayden所说，这段传教士布道的音频取自1995年她曾祖母葬礼的录像，同一来源的不同样本也出现在专辑的第一首曲目《Family Tree (Intro)》的开头。电钢琴和木吉他搭配出了前所未有的轻盈，副歌旋律线之佳，重复的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配器自然地同升共降，奏鸣在空隙间与人声作伴。第二段副歌中的配器将听感进一步包裹，轻拍的鼓继续维持着轻盈，上了效果器的吉他则是微小的引线，在副歌最后伴着逼近的鼓快速将bridge点燃。冒头的电吉他是点睛之笔，也是专辑中最后的高潮，背景中的叫声不再惊悚，而更像是在天堂的呐喊，自由与悲伤交杂的情绪释放。而最终她还是在outro里向母亲告别，并用宽恕消解曾经的一切，歌词中写到"And I'll see you when you get here"，也表明她们作为在这张专辑故事中唯二的女性其经历都并不幸运。歌曲讲述Ethel的遗体最后被肢解，在冰柜冷冻后被杀手无情地食用。Ethel在天堂反思着自己:"Don't talk to strangers or you might fall in love"，如果不落入一个个破碎的恋情中，是否就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可最后的她也死而无悔，视死如饴。因为就像《American Teenager》中说的，绝望之时就会对虚情假意深信不疑，她也相信这一切的经历都比待在那个家庭忍煎苦熬更有意义。 其实Hayden很懂怎么创作出朗朗上口、迎合大众口味的歌曲，但在这张专辑中还是保留了许多私人的做法。出生在南方浸礼会家庭，12岁向家人came out，16岁离开教会，20岁生日时公开自己transgender的身份，对此她回忆道: "It was made clear to everyone that I was not like other people. Whenever I started to develop, I started to come into my own as a trans woman. We were a house divided—it was me versus my whole town." 这张专辑不仅是她对南方哥特、恐怖电影吞剥之后的结晶，也是她背井离乡后的萍踪浪迹。 难以想象的禁闭童年，束缚的教会，还有当今仍在探讨的跨性别争论都共同揉捏出这场肮脏的逃亡，在逃亡的每个角落、每层结界，都是对自由狂野的无尽渴望。
推荐歌曲：《American Teenager》、《Sun Bleached Flies》、《Strangers》
补：她和Lana Del Rey最大的差距在于，她是没有任何弦乐上的编排的，这是很可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