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辑信息
专辑:美丽新世界
歌手:露波合唱团
制作人:李权哲
发行时间:2023-02-17
厂牌:Groovy Man Ltd.
今朝有酒今朝醉
初听《美丽新世界》,只觉得身兼制作人的团员李权哲很「省事」,把他个人专辑《爱情一阵风》的复古风味与玩咖气质原封不动地搬用了过来。但藉由要去看他们现场演出的契机,重温本张专辑,却有被击中的感觉。「露波合唱团」明明是乐队的编制却自称「合唱团」,除了透露曲风上复古的倾向之外,也宣示了本团的一大特色:人人都能当主唱。
虽然团员有基本的角色定位(主唱:YB,鼓:李权哲,贝斯:简靖宣,吉他:Oler、洪晨),但基于作品的特质会调整分工,所以这一次除了 YB 之外,其他团员也有独挑 Vocal 大梁的作品。再加上每每出现都令人精神百倍的集体大合唱,真正体现了「合唱团」的意义。点开《美丽新世界》的第一首《恒河的河水》,会立马穿越至空间狭小、灯光斑斓、弥漫着酒精、汗渍与荷尔蒙的味道的老式迪厅。还未回过神,《R U GAE?》前奏的合成器音色已经将人传送至 Y2K 的低像素有线电视中。
音色的精准挑选与运用,让露波合唱团音乐中的复古感称得上以假乱真,对混搭、融合保持适当的距离又确保了复古感的纯度不被稀释。
专辑风格的统一并未以单曲的个性作为代价。《我以为》的 Motown 风味和《脑海中》的 City Pop 质感都相当亮眼(后者还被落日飞车翻唱)。相较之下,还原老摇滚氛围的几首作品气质上过于雷同,《爱情的奴隶》完全抓到伍佰作品的精髓,满满「华语烂俗金曲」的既视感,很是精彩,但《说出口》再来一遍就没有太多意思。超量的「伍佰模仿秀」让致敬发生了变质,更像是活在了前辈的阴影中。
今时今日,「复古」本身已成为一种潮流,甚至有日趋泛滥的趋势。如果仅仅是投身大潮,湮没于无数同质的浪花中,显然不足称道。露波合唱团的独到之处在于,在刻意做旧的皮相之下,有着极具现时意义的内核。
观看露波合唱团现场表演,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哥儿几个上台前没少喝酒吧。实际上,《美丽新世界》就是一张浸泡在酒精中的专辑。
开场曲《恒河的河水》将酒比作具有宗教意味的恒河河水,是「酒精信徒」的告解之歌。接下来全是酒后的心声。
《R U GAE?》灵感来自一个 meme 梗图,GAE 即 GAY。两段主歌的歌词三言两语就写尽了活跃于社媒平台的「文艺逼」是何等模样,自嘲的口吻止于调侃而非批判,让人会心一笑。
他很喜欢 Instagram
Po一些底片的照片
告诉全世界他在哪间咖啡店
猜不出他的工作
感觉没在做什么
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我也喜欢喝咖啡
也喜欢买黑胶唱片
但是我还是只会用手机听音乐
半夜的时候失眠
白天的时候耍废
也许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差别
歌曲翻玩性别主题,你我是不是 GAY 不重要,只需确认「爱」的存在即可。而下面这段尺度大开的歌词,只可能是喝大了之后才能大声吼出来的霸道臆想:
If you a man
我想我还是会 还是会想办法
带你回家 把你的肚子搞大
余下的作品也充满着醉汉的呓语与疯话,《脑海中》出现幻听,《掰掰》中的「世界一直转」当然不仅在写地球的自转运动,也是真实直接的生理感受。是个穷光蛋却还想要一台车装帅耍酷(《我想要一台车》),轻视物质、甘愿为奴来换取恋爱的可能(《爱情的奴隶》),只能朦朦胧胧看着梦中情人身影渐隐(《我以为》),最后彻底倒地身体下沉灵魂浮空(《瘫痪澎湃》)……
露波合唱团用一整张专辑来表达「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核心主旨。本该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青年,在一次次落空、一次次失望后,认清了无法抵达理想生活(包括爱情)的现实,选择了极致的「躺平」方式——烂醉如泥。当然,联系到李权哲本人的经历,也许「酒」还另有所指,但殊途同归,都是为了双脚离地,饱餐幻觉。我们都希望成为生活的强者,但总有一天或者某个时刻惊觉事与愿违,怎么就活成了 Loser。正是这种真实又残酷的落差感,化作萦绕不散的「丧气」,凝聚成这个世代集体的情绪,所以「怀旧」才会成为时代的典型症候。《美丽新世界》既是记录,又是宣泄。主唱 YB 荒腔走板的演唱,以及不合常规的编排设计,在此都有了意义:模拟醉态,同时也是一种「发疯」,唯有如此才能挣脱既定的规矩、条例,获得短暂的自由——无论是精神层面的还是艺术层面的。因此,对于露波合唱团而言,「复古」不仅仅是审美偏好,也是价值取向。现时的不满与未来的无望让人掉转车头,驶回过去。所以,他们不做创新,只求仿古。在这些曾被视作「烂俗」现在却情怀满溢的音乐里,我们可以成为满身酒气的醉汉,鲸吞牛饮,胡言乱语,让「恒河的河水」洗涤我生而为人的罪,乘着虚幻的气泡飞向「美丽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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