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超技就该震天动地:从MTT演绎《幻想交响曲》看他对于赛尔的继承

文:张可驹 听MTT(Michael Tilson Thomas)与旧金山交响乐团(以下简称:SFSO)合作,为RCA灌录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偶然发现之前欣赏他的马勒时没有意识到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说,MTT是赛尔指挥风格的继承人。 漂亮那边运势最旺的阶段开始时,艺术上反映非常明显,除了演奏体系的建立,指挥家各据一方,训练出高能乐队。而这方面,也是当下衰落最明显的。赛尔与克利夫兰的组合,比其它一些重磅组合开始得稍晚,却成为永远的标志性风格。 那种精密,那种音响结构的透彻,那种不同能量“档位”的切换,同时又不像托斯卡尼尼那样,完全将高能放在面上。这样的特点,作为克利夫兰乐队性格的一部分得以保留,赛尔的后任们各有不同的发挥。 MTT以另一种方式继承赛尔的风格,一方面在于将那种精致和透明度足够高的品质直接标签化;另一方面就体现为,乐队技巧大师就是有乐队技巧大师的样子,直接炫。 偶尔,我也会感到MTT将透明度作为一个标签+名片有点形式大于内容,但还是抗拒不了他对细节、对层次逐一精致聚焦的手法。赛尔没像托斯卡尼尼那样,将紧张度摆在面上,却选择了将精细度摆在面上;MTT则是将透明感摆在面上,各种细节锤炼都围绕这个走向。 赛尔是高雅的,MTT是投入与抽离并存的。幻交的前两个乐章,绝对是当代乐队技巧派演绎的精品,各种深层技巧。 与此同时,指挥家在这两个乐章中作为“演绎者”的风格不很积极,仅是在曲情发展的转折点上,他的“点染”总是切中要害。最后两个乐章直接爆发,不同乐器独立性很高,能量更高,铜管狂轰。说起来,为何这款录音会让我想到他是赛尔的继承人呢?明明赛尔通常不会这么轰的。 起初,可能是因为幻交前两个乐章中,MTT确实展现出他很会乐队炫技,底色就是他真正能把握乐队。 一些精深的技法,现在罕见。譬如第一乐章漫长的序奏,原本就是描绘作品的主人公陷入迷幻,音乐也就体现出一种暧昧不明的进行。SFSO的音乐家们正是能在迷雾般的氛围中,一方面流露不同声部的自主性,将乐手各自的精湛同主人公的迷离很好地契合;另一方面,就是在各自表现空间明确的同时,形成音乐整体协调的前驱感。 序奏转入乐章主体部分的时候,SFSO氛围的狂热与细节的极度通透,正是本格乐队超技的正道。正到切利比达克演至这里,也要殊途同归。当然,大方向中丰富的变化,也丰富得如同万花筒,这个不展开。 仔细想来,后两个乐章那种炫技外在化、感官化的操作,本身和赛尔关系不是最深,却同样由于演奏所展现的强劲冲击,与那位乐队技巧大宗师不谋而合。可能是因为,赛尔之后的克利夫兰,我听多纳依比较多,而多纳依的演绎有时较为内秀,少了赛尔那样的锋芒。尽管赛尔的锋芒也是个有意思的话题。 MTT在幻交的后半部分,直接呈现锋芒毕露的外化炫技,从另一个角度,同赛尔由内而外的锋芒遥相呼应。“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这样的观点其实片面的,不能刻舟求剑。模仿得好,模仿者也能渐渐走出路来。但在差异之中映照先贤,终归是更好的路子。 原先听MTT与SFSO的马勒没有这个想法,可能是一来听得没那么多,二来指挥家对于精细—内敛—客观,这三种品质有时如同等边三角形般的追求,太自成一体了。不愧是当代最堪称重镇的马勒演绎之一。 听他们在RCA灌录的《幻想交响曲》,发现演绎自成一体的风格没有后来的马勒那么强烈(且带点独立王国的味道),却更多一种乐队超技就该震天动地,就该直击人心的理所当然。于是就形成了前述那种对于赛尔的映射。当然,这也是综合了MTT的整体风格,才会是映射赛尔,而非托斯卡尼尼或其他人。 有时技巧高超的演奏就是要带点震撼性,最好别在知识分子化的面目下藏着,事倍功半。同一张唱片中,柏辽兹为《幻想交响曲》创作的续篇《雷利欧》的选段是相当冷僻的曲目,也加增了这款录音的价值。 PS:说这张幻交的初版封面是MTT这位美人在唱片上的颜值巅峰应该没人有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