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槃

从1947年到1951年，即从解除对富特文格勒因政治因素而被禁止演出的禁令到他患病听力衰退前这段期间，大师的音乐展示出前所未有的“心”与“智”的完美结合。战时的《第五号交响曲》气势惊人，但从纯音乐角度她完全比不上柏林爱乐乐团在战后的1947年5月27日演出中的动与静，行与止的非凡平衡，在具体手法上后者也有更多精彩独到之处。那是一场坚如磐石的演出，人们惊喜地听到英雄安泰的双足又再次站立在大地母亲身上，但这次，他深深地扎下了根，任是狂风骤雨也纹丝不动。

这版演出拥有大师所有的《第五号交响曲》中最长的乐句和持续时间最长的停顿，却毫无拖泥带水之感：因为她也拥有最快的快乐段。音乐力度扩大的效果非常明显，整体精神上步伐从容，低音声部的面貌除了录音因素外也确实被处理得异常深沉。三乐章和末乐章的衔接处乐句长得有令人窒息之感，定音鼓的音型也更加明确。整体而言虽然属于一贯的豪迈作风，但第三乐章的推进非常有保留，延续着从第二乐章继承下来的压抑感，一直持续到末乐章接近尾声处才出现明显的加速和强度的强烈对比，沉重的锤击犹如晴天霹雳。在全曲结束前最后几个小节里速度变化非常极端，但这一次力度和速度的调节目的着眼点主要在于整体的平衡。对照其他版本时间长短的结果是令人吃惊的————这是一个“以快乐句作为缓冲”的罕见例证。在如此众多的“命运”版本中，许多人认为这是最能体现大师指挥风格的完美版本，我对这一说法倾向于“不加以否认”。

她的最震撼人心之处是三乐章始终许诺美好景象即将出现，在艰难地跨越了这一道悬念和期待的沟壑之后，富特文格勒终于带领我们直达地势开阔，阳光明媚的高原。一种极度热切的，发愤图强的雄心壮志如旋风般席卷了整个末乐章。
人们应该由衷地赞美那场演出，人们更应该庆幸自己今天仍然有幸耳闻，目睹这场烈火凤凰涅槃的庆典。

在大师的晚年，一种顺应自然力的意识愈来愈渗入作品的内在结构中，一些新的表达因素被提出来使富特文格勒的具体手法变得更加复杂。它们难于用语言文字描述，但绝不容忽视。


————节选自我的旧文《生命如歌————富特文格勒与“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