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者的自然凉
截止此时,这张专网易云记录我听了329遍,现在是第330遍。据说老几位快发新歌了,就想给老朋友们留下点什么。
通过访谈了解到这些歌的创作背景后,很容易发现,福禄寿很擅长从手边生活中提取宏大。一部分人对“宏大”和“宏大叙事”俩词异常敏感,一提仿佛被开水浇了,浑身起泡。另一部分则热衷从“提取”这个动作中获得快感。抛去政治的因素不谈,我后来猜想这其实是人们的两种认知路径:一个是摸清楚筑于陆地上的砖瓦,哪块断了,哪块裂了,哪块夯得不够整齐,怎么砌出一面更直更实的墙。一个也去摸陆地上的砖瓦,而触手可及的任何一道缝隙都让它意识海面上的蜃楼更完美一分。两者之间通常产生不了有效对话,因为后者会拿理念去观照现实,而前者的世界里就没有理念这个东西,不相信意识之外还有意识。前者庸俗,后者无能。前者没救,后者晚期。
以上这段啰里巴嗦的东西是我还在当虚b的时候写的(现在准备和这个大型安定医院交手了),充分暴露了我根子上的虚无,大概也约等于孱弱(不虚无还听什么福禄寿啊,重拳)。
不虚无听不懂福禄寿,这里我保证没有丝毫傲慢的想法,只有可悲的自怜,因为不虚无是不需要福禄寿的,就像四肢健全的人用不着轮椅一样。咱活着讲究一个对症下药。
福禄寿或者本身就是自愈者,仨人怼一起想了三十年,这效率噌噌快,是一般人的三倍,然后姐几个悟了、解了,想通了别人九十岁的事。或者她们也根本没明白,但出于某种生命本能和传承来的“仁慈”,又被创造力带来的“不得不”缠上,她们来到了我们跟前。这是一场病友相认的圆桌互助会。
本来你都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了,她姐几个一人拿把铲子来了,积雪连同泥泞铲到一边,问候你,您好吗,您这儿还有棵小幼苗呐。——所谓“重拳”和“拥抱”。
这个拥抱是否空洞?我可以肯定地说,是。因为她们的歌还传达了一个共识,就是一棵小树苗无法改变大雪纷飞的季节。但一棵幼苗已经足够支撑我们存在。
《春暖花开去见你》是这张专里最容易被忽略的一首,习惯喝猛药的,喝不惯这种维生素泡腾片。或者一听是温情流行,先入为主的过筛机制就给切了。由于这首歌发表在20年开端,很多人也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为疫情所写(确实很贴切倒是,这种巧合很值得玩味,而且她们的歌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什么都能代,人生代代无穷已!这其实是我上面所说的提取宏大的结果,精髓在于提取地很见血),但如果我没记错,访谈里说,只是碰巧。这一下就把这首歌的解读空间释放了,没有语境就是最好的语境,是的,上次这么说话还是上次。我乐理不精,听b站一位up的解读,春暖花开的和弦指向无限循环,所以如果简单地把这首歌的主旨理解为“思念”、“相约相见”就错了,恰恰相反,它叙说的是,无法相见,或者说,无法在那个春暖艳阳的新世界相见。听过demo的有心人不难发现,这首歌原版的结尾并不是“记得春暖艳阳天,我们就相见”而是还有一句“哎呀……哎呀……可真遥远”,最后为什么去掉了这句,最显然的,这太阴暗了。让我们看看《玉珍》是怎么叙述“相见”这个话题的吧:“大世界,我也会去呀,等着,等着,我走完这段路就来了”。两段形成映照。请注意,这两个世界并不是同一个世界,一个是生命息止后的世界,一个则是现实的理想世界。想想看吧,我们可以在前者相见,却无法在后者相见——是如此残忍。
我微博上评价这首歌:“前妻最神叨的曲子还是春暖花开去见你,每次听都有种以最温柔的语调唱阴阳两隔或者弥留之际的悚然。”(注:前妻——一种爱称)现在看来,说法有偏差,这种悚然应该来自幻灭、深渊、平静一类的语簇。多的不能再说。
老大在demo里的表现,虽有瑕疵,但应该更接近原本的完整的情感表达,偶尔的嘶哑和鼻音,也很有意思。还有我在想,声线是否也是一条线索呢?春暖花开的声线,似乎只在超度我里听到过。如果不是我过度解读,那么这种声线所代表的状态是很明显的。
马东说乐队的特点从他们的logo就能看出,福禄寿便是复杂。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的揣测带有轻蔑,这也是当时舆论的看法,认为几个姑娘故作玄虚。以我之见,她们的“复杂”是耐听的层次。继续说春暖花开这首歌,初听,简单,朴素,美,后来几次,听出来铺垫的细微落雨声,叙事者的形象瞬间变得湿漉漉了。还有近似耳语的和声,模拟心跳的沉闷鼓声,再到后来的敲击竖琴的声音。那个节奏——我搞不清拍子所以说不出来——让我想起白虎野的后半段。它们给我带来相似的感受,即向未来世界坚定前进的激昂(或者说疯狂)。这是这首歌唯一阳间的地方,唯一充满力量和希望的地方,这正是歌词写到:“如果我们撑得到那天,就不顾一切去爱这新世界”的地方。
但你知道它不会持续,demo的“哎呀……哎呀……可真遥远”在专辑中变作了一声长叹,真是妙不可言的改编,不仅弥补上了缺憾,甚至有超越原版的劲势。就像大雨渐渐收束,咽了块糖的孩子自然凉了——我正在暗示,这张专辑里的歌,基本上都在叙说一件事,只是形式上大有不同。觉得《心静自然凉》是败笔的人有难了:《心静自然凉》恰好是整张专辑所讨论问题的答案,亦即这篇文章的标题,它是虚无者的自然凉,既然认识到世事如此,便无需避讳,便和它交手:“来我赴森罗殿,来见识这暴风狂癫,来笑看这万重天,我大步流星向前。”
这是一张曾经涅槃的专辑,本着娱乐精神,我预测姐几个接下来的方向会更加down to earth(这是个好词),更加关注现世问题。
毕竟放下、拿起、放下……务虚、务实、务虚……本就无限循环,那就让我期待一下您们的新面貌吧,我已经等了太久。
附前妻合集(时间倒序):
“品鉴我前妻歌词,感觉也是吸收过不少鸡汤金句,但是瑕不掩瑜,灵的地方是真挺灵的。
“前妻好灵,就是你看再多理论,也比不过用直觉的一句。
“我断言,前妻跟我一样,属于无法活在当下的人,活在过去,活在明天,活在彼岸。
“前妻最神叨的曲子还是春暖花开去见你,每次听都有种以最温柔的语调唱阴阳两隔或者弥留之际的悚然。
“前妻歌就是极端厌世和极端爱世的矛盾体。
“敬告亲友:哪天我失忆了记得给我放前妻首专。
“我觉得多胞胎,(当然主要指我前妻),是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共产的,也是唯一可能实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