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拥暖阳

我一直觉得,乐评是很可怕的东西,看那些专业至极的人把一段音乐解剖成一个个孤独的音符、拍节,再条分缕析地用非常装13的专业词汇洋洋洒洒地写成一篇让人读了绝对不想再听音乐的评论文章,汗颜自惭的同时也很怀疑这样做还能享受多少音乐本身带来的愉悦。所以对于自己听的音乐,只是简单地分成听一遍、听一周和听不厌。
we sing, we dance, we steal things的发行让我在三年之后又重逢久违的Jason Mraz,清朗的声音依旧鲜活如初见。
在还没有MP3的时候,喜欢听歌对于口袋里没什么钱的我是一件有点奢侈的爱好,从卡带到CD,私藏的盗版音像制品在抽屉的角落,书柜的背后,床头的暗格偷偷增长。周末两门补课间隙途经的颇有规模的音像商店对这点小小的犯罪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开始还能用一叠试卷掩盖住的收藏品到最后塞满了一个大纸箱。期间被母亲缴获封藏多次,劝阻斥责多次,经济封锁多次,突然袭击多次,在斗智斗勇许多年后,以母亲无奈地放松管教为结局,与此同时,MP3时代的到来,也使那些花费了许多午饭钱的藏品彻底成了藏品,绿色的大箱子放在书桌下慢慢积攒灰尘,连上初中的表妹都不屑理会。五十年以后,当我把它们再次翻出来想告诉孙子奶奶也曾年轻过时,不知还能不能找到能播放它们的机器了。
一些歌是可以代表一段境遇,一种心情甚至一个时代。虽然它们不可靠,只是思想气泡的冰山一角,可也许有一天,等浮光烁金的现世退色了,山盟海誓的细节斑驳了,灯红酒绿的文明烟消云散了,还能剩下曾经飘渺在空气中的音乐,在大浪淘沙后洗练出更清晰的轮廓,我们一直传唱,或者铭记。
有一些音乐用来自省,有一些音乐用来疗伤,有一些音乐用来消遣,有一些音乐只有在站在精神的悬崖边缘才能激荡心神。第一次听Jason Mraz是那首传唱很广的Life is Wonderful,那时Life恰巧并不那么wonderful,在自省与焦躁间摇摆时更容易对叫喊到力竭的摇滚产生共鸣,迷恋的是电吉他的狂躁喧哗和舞台之上破坏欲爆棚的酣畅淋漓。Jason Mraz的慵懒清澈的声音和民谣吉他的转轴拨弦是淡定静谧时才能体会的美好。禅语说心中有佛而眼中有佛。人越成长,精神世界里那在狭隘河道横冲直撞高低溯旋的激流进入了下游宽阔的水域,缓和而平静,止水深潭。此时重新拾起Jason Mraz,在安静的夜晚听他拨着小吉他低低吟唱,带着戏谑的腔调,说不出的美好。
英文太差的我实在懒得盯着歌词字字句句的理解,即使是充满了小聪明和小智慧,于是,懒惰把听歌变成了纯粹的听觉体验和完全个人的理解过程。听Jason Mraz的音乐,干净好听的声音和着跃动的吉他,好像透过窗子照在地板上明晃晃的光亮,好像把头埋在晒过的被子里深呼吸时好闻的阳光味道,好像躺在顺流缓缓漂动的皮筏上合眼小睡时,太阳暖暖地烘干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他的音乐里不自觉地带着乐观的因子,流淌在认真地歌唱中,流淌在散漫随意地哼哼中,流淌在恶作剧一样嘀里嘟噜的怪声音中,让听见的人会意地轻笑。那首著名的Life is Wonderful,AhLaLa LaLaLa一路啦啦啦地唱过来,好像看见穿着蓝色套头衫的Jason站在天蓝草绿中嘴角眼角勾着笑;Love for a child波澜不惊地讲着故事,一点点小怀恋,一点点小无奈,一点点小希望,一点点旧时光的小情调,有点发黄,有点灰尘;爱极了I’m yours里嘟嘟囔囔的小过门,有着无聊的小孩子叽叽咕咕地和自己说话的可爱;Curbside Prophet那个with my hand in my pocket and I’m waiting for my rocket to come 的crazy kid执拗调侃。
听人讲过Jason Mraz未成名时的演唱会,在大学的草地上,十元的票价,观众或坐或站,心向往之。从waiting for my rocket to come 到 Mr a-z到今年的 we sing, we dance, we steal things,从酒吧男巫到主流歌手到占据榜单第一,三张专辑之后,他不再是等火箭的小男孩,音乐也更多的糅杂了商业气息,we sing, we dance, we steal things有着手绘头像的封套,有POP的加勒比风格,爵士摇滚大杂烩,十元钱的草地演唱会一去不再复返。不禁感喟那些被商业招安了的音乐,如今泛滥成灾的艾薇儿,越来越似口水歌的台湾独立音乐,还有我喜欢的那个骄傲地摇滚着的吉他手,签到环球旗下后,曲名从Are you ready to Rock变成了Are you ready to love。
他们都不摇了,我们滚吧。索性还有清新的英伦小朋克,欢快的民谣木吉他,人要成长要变化,伴着Jason叮叮当当的声音轻轻摇摆身体,在AhLaLa LaLaLa中寻找Sunsh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