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与着魔，要多美丽就多美丽

4.5 / 5

或许曾于东京度过一段童年时光的Caroline Polachek也未料到自己将如挚爱的80年代动画《魔法小甜甜》女主角森泽优一般，以多重身份飞出布鲁克林独立音乐圈：从合成器流行乐队Chairlift主唱到Beyonce专辑创作者再到自立门户的solo歌手，这位曼哈顿Art Pop女巫在发行首张个人专辑《Pang》之后，通过一系列迷人的现场表演不断收编追随者。

第二张个人录音室专辑《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

作为与《Pang》时隔三年有余的新作，《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用一连串出色单曲完成了长线预热。较早先行曝光的“Billions”可谓新专辑技术理念和取向的集大成结晶：让原声乐器与电子乐制作的相伴关系充盈起复苏的生气与灵性。这种关系在此曲中浓缩提炼得尤为简洁精确，选取的每一种音色都足以激发感官体验的绽放，唱诗班表演和敏捷闪躲的glitch音效错位地酿造出剑走偏锋的清冽之美——不同于其他与PC Music系制作人合作的歌手，Polachek的音乐倒像波提切利或拉斐尔笔下的画中人正举办无分昼夜的俱乐部派对。童声合唱渲染中世纪名画光晕，辉映着含糊无序又引人遐想的唱词，Polachek手握来自哺育之神Amalthea的丰饶之角、观瞻人类世界的繁荣过剩...不愧是MissAnthropocene（Grimes）的好姐妹。

“Billions”音乐录影带

专辑开篇曲“Welcome To My Island”却与“Billions”的中世纪圣颂氛围天差地别，映射出专辑辗转录制于多国的动态跌宕，也迥异于《Pang》开篇曲“The Gate”的克制留白：一番人声即乐器的炫技释放后，主歌在星星点点的电声频闪中急转直下，到副歌再冲破气流起飞，无预警的高低起落流窜起着魔的山歌式狂热。Polachek在歌中化身埃埃亚岛巫术女神Circe，将成为奥德修斯船员的听众留于岛中，她面向欲望的呼号、对神话养分的汲取共同编织成撒野的金线。而当她念道「I am my father’s daughter in the end」，对离世父亲的复杂情感也找到宣泄出口。以“Welcome To My Island”探路，专辑不再像《Pang》采用三段气质统一的“间奏”曲目反复点题、串联整体，抛开婉转铺垫与收束的《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开始解锁肆意挥霍的快感。

“Welcome To My Island”音乐录影带

“PrettyInPossible”的「哒哒哒哒」哼唱以一种休憩姿态续接高歌的“Welcome To My Island”，在几乎要通向Hip-Hop舞台的节奏鼓动下，Polachek和她喜爱的Bjork一样无视着肉嗓条件对作曲走向的限制，哪怕她并未接受严格的声乐训练，只是倾尽可能地保持美丽。“Bunny Is A Rider”在闷响的滚烫bass之上弹射着狡黠的口哨声与类似孩童笑声的鬼魅音效，奠定一种轻盈地大开杀戒之感：Bunny是个神秘角色，是Polachek决定跳脱出网络时代信息轰炸与关系桎梏的化身，不负责不给予不动情的自由是对任何意义上的“捕捉”的反叛，玩个在克里特迷宫中躲避牛头人追击的游戏并获胜。而“Blood And Butter”的苏格兰风笛吹起，歌中仿似宗教信仰一般的迷恋又被烘托像“着魔”，正如“Smoke”所喻，她的情感好比火山熔岩，随时预备喷发失控。

“Bunny Is A Rider”音乐录影带

与“Billions”呼应着一边凸显节奏律动一边投洒圣光的是“I Believe”，一首可直接在教堂播放的UK Garage舞曲，管风琴奏响的一刻Polachek唱出「未可知但笃信」的告白，跳舞音乐的圣化对应着内心清醒的着魔；同时献给去往永生的SOPHIE——美丽的人与美丽的人终会再聚首。而嘉宾阵容豪华又天马行空的“Fly To You”以出土文物般的怀旧合成器电幕起头，却揭开意想不到的Drum 'n' Bass进行曲，Polachek与Grimes、Dido的三位一体在歌曲从头到脚都被镀上银白光辉之后显得尤为和睦圆融。“Sunset”是她旅居西班牙的采风成果，在拉丁流行乐席卷世界之际，这首弗拉明戈小品对Reggaeton风潮侵蚀的抵抗很美很“古典”。而在专辑缓拍段落（“Hopedrunk Everasking”+“Butterfly Net”），投射于她身上的 Enya印象偶尔蠢蠢欲动，但更重要的，是乐器精妙别致的选配，在这些静谧时分滋养出与斗转星移同步的出世净化之美，而Polachek的写作与演绎是诗化点金：她的捕蝶网究竟要抓住什么？Lana Del Rey口中的快乐？

综观《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洗练又华丽的sound texture与锋芒外露的演绎足以显示Polachek的这一剑磨得比《Pang》更具“攻击性”，那种燃烧自我的陶醉着魔与捉摸不定的化身戏法的确异于点到即止的前作。Caroline Polachek或许不算Bjork那样的激进创造派（这无法预测）甚至没早期的Grimes怪异。但她无疑和她们一样是视听方面双管齐下地凸显艺术形象且一部分现实身份也不从作品中抽离的优秀“沉浸式”创作者。如何让流行乐优美而不俗，Polachek在自己的第二张唱片中给出浪漫色彩醒目的作答。而她在这张专辑中展示的易变特质也是对未知与抽象的诠释，哪怕她鲜少在歌中提供具象故事叙述，只奉献模棱两可的词句，就足以让听众迷失在其仿佛从神话中走出的神秘气韵与热烈赤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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