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Pitchfork乐评一枚
Caroline Polachek职业生涯最好的专辑是一场转换性的流行乐经历,一次热情的、富含旋律的、向爱最黑暗的角落进发的长征。
欲望可以是富有挥发性、难以忍受以残酷的——但是首先,它使我们前进。我们索取索取再索取直到去世,这些微小的愿望促使我们穿越生命中广阔的延伸。Caroline Polachek——流行乐大师,情感哲学家,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在她艺术的新专辑《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中从这种纠缠且普遍的力量中获取灵感。她清楚地知道陷入爱情会带来可能性,让这个无聊的世界短暂地变得美丽。于是,作为对于欲望那富有转化力的能量的认可,她的专辑封面展示了她趴在肮脏的地铁上,带着欲求不满的眼神全身向前倾。车的一头是忙碌的人们,另一头则是沙——天堂的海市蜃楼。
Polachek职业生涯大部分的都献给了indie pop乐队Chairlift,她很多时间都身处疯狂的、不断发展的纽约,而最近才开始在洛杉矶和伦敦之间来回。2020年,她隐退到了地中海的乡间——和她的男友在罗马破烂的卡车里研究70和80年代的Italo-pop以及住在西西里岛的埃特纳火山,惊讶于“从下往上的无法描述的、地壳混乱的能量”。被这些旅途所激发,这张专辑带我们去往令人惊讶的地方,棕榈树和如晶体般透亮的水,深邃的红色落日以及被烟雾笼罩的火山。在欢喜的《Welcome to My Island》中,Polachek用卡利普索民歌迎接遇到船难的奥德修斯,让我们去往她的绿洲。她发出如同海水一样深蓝的渴望并且如同对着月亮的狼一样嚎叫着。
19年的专辑中Polachek不断变换着位置——一会儿随着降落伞下降,一会儿穿过一道又一道门——《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被固定在一个更为真实和具体的地方。在那些有着明确位置的歌曲中,你甚至可以感受到气候:一个难以捉摸的女人在《Bunny Is a Rider》中活出一段逃离者的梦幻,不看邮箱因为她“AWOL on a Thursday”。卫星都找不到她因为她在丛林里:听那潮湿如同热带的bassline,那微弱的鸟叫,那模仿树叶沙沙声的宁静。《Crude Drawing of An Angle》开展于地表下的钟乳石之间,背后传来一阵阵呼吸声。Polachek的声音如同一把剑穿越过这些阴湿的氛围:“Forsake me/Here on the ground/All or nothing,” 她哀讨道,祈求一个她知道会消失的爱人给予她慈悲。
或许那“残酷的天使”是保罗·克利的画《新天使》,用恐怖的眼神看着以美丽和辉煌的名义造成的累积性的文明的破坏的“历史天使”。Polachek不只是一个痴迷的爱人,她也是一个习惯于现代的极限的审美家和哲学家,在一个极不稳定的时代将《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概念化。疫情期间她的父亲死于新冠相关的症状,随着她和自然循环的疾病,供应链的脆弱以及社交媒体上的仇恨作斗争,她也看遍了身边的残忍,“我开始思考应该如何重新和自己以及自己的音乐和解,带着每件事情都有坏的一面的事实”,她说道。在以flamenco为灵感的《Sunset》中,Polachek以一贫如洗的社会为背景戏剧化了新恋情的压力,展现了“关心”这种感情的基础的破败:“So many stories we were told about a safety net/But when I look for it, it’s just a hand that’s holding mine.”
《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中探索的爱情并非一段耐心和可持续发展的恋情的结果,而是一场暴力的、非黑即白的沉沦。取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标题,《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是对于失去自我的希望。整张专辑中,Polachek都放纵在消解和放弃的快感中:“You are melting everything about me,”她张开双臂于《Smoke》中唱道。在《Blood and Butter》中,她的描述变得奇形怪状:她气喘吁吁地唱着潜入她爱人的脸和纹身之下,渴望因“but the sun that’s in our eyes”变得永恒。
有时候Polachek对于欲望好像太过于基础以至于有时候她必须在某些歌词中喘几口气才得以继续。对于美国艺术中的直白感到恼怒,她建议道:“我深信藏在字里行间的东西”。所以像《Pretty in Possible》这样的歌才会运用采用Cocteau Twins风格的内容,叙述中夹杂着蜉蝣和流鼻血这样的意象。音乐上,这首歌是Frou Frou遇见了《Tom‘s Diner》的jangle beat、阿卡贝拉和蜿蜒额旋律。这首歌原本只是Polachek和制作人Danny L Harle的一次排练,当时并无明确的副歌和主歌。即使如此,一句甜蜜的歌词也还是从中脱颖而出:“I was born to get you home.”
疯狂这个主题被穿插在专辑扭曲且不寻常的结构中。《Blood and Butter》脱下夹克只是为了再次穿上,在白天和黑夜之间加入一段无常的承接并且最终以一段从《The Sensual World》拿来的史诗级的风笛高潮结束。《I Believe》是为 Lizzie McGuire trip to Rome设计的碎拍流行乐,通过听起来仿佛是接受电击疗法的机器人发出的卡顿的、兴奋的呼吸声达到强调的效果。专辑的制作从trip-hop到new wave,从trance到flamenco,都展现出了在追求一种新的个人风格的路上对于流行音乐的与生俱来的理解。每段制作都那么独特:还有谁会用任性的白女说唱和劣质的stadium rock吉他致敬自己反复无常的父亲,或者是把70年代关于不道德的家庭的成人小说拿来给闪耀的Enya歌曲打基础?
这些东西积累起来的效果就仿佛是在看一副巨大的壁画,那些细节是那么具体以至于你无从着眼。繁华绽开在一处,接着又在另一处传来回声——翅膀扇动着,口哨的信号叫着,刀刃切割着,铃声响着。她用她爸的警告“watch your head, girl”开启《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又用被斩去头的天使的意象结束它。但是真正将专辑串在一起的是Polachek的vocal,那多年美声训练的结果以及想要让一切都归位的渴望。她的表达中有着那么多信念以至于将这些空间让给就算是客串的Grimes和Dido的别人都像是一种失责:在一首歌的时间里,Polachek的声音会如同画油画一般上色,如同鹤一般俯冲,以及如同岩浆一样冒泡。
《Desire, I Want to Turn Into You》最好的特质都反映在了结尾《Billions》中,一首有着中世纪音效和过分的drone的潮湿的tabla pop。Polachek将我们带入一段动荡不安的爱情的疼痛中,一小段一小段地描述着这些细节。“Salty flavor/Lies like a sailor/But he loves like a painter,”她唱着,让人想起皮肤强烈的味道、海员的脏话以及艺术家清晰的笔触。她在词与词之间的八度降调,即从傍晚兴高采烈的狂欢到第二天早晨的清新,以及给予普通的词语它们独有的触感——“zay-zay-zay-something to me”和“bill-lee-yaaans!”——着实算是有点东西。在于诱惑和痛苦之间来回穿越之后,歌曲最终以皆大欢喜的一句话结束:“I never felt so close to you,”随着Trinity童声的和声,Polachek坦诚道。可是靠近和被包含以及被变化依旧不是同一件事。所以我们渴求渴求再渴求,却从未真正实现过,一直渴望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