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ste专题 | 纪念后朋克先驱Tom Verlaine:空气无以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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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Matt Mitchell
译/语非
Television乐队有一段童话般的发迹史。Tom Miller(Tom Verlaine原名)和Richard Meyers(Richard Hell原名)在特拉华州的桑福德高中相识,二人怀揣着去纽约当诗人的愿景,但他们所憧憬的文艺梦日渐式微:“垮掉派”在60年代已是日薄西山、诗人弗兰克·奥哈拉在1966年与世长辞、诗人约翰·阿什贝利也不再高产。似乎两个少年已与“纽约派”失之交臂。其他诗人仍在审视着纽约城并坚持创作,比如奥黛丽·洛德和艾琳·迈尔斯,但那里的艺术界已是时过境迁。民谣歌手和整日酗酒的作家漫步曼哈顿的景象已经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反文化”,这一艺术群体沿袭“沃霍尔工厂”和“地下丝绒”的精神,扛起了先锋派的大旗。
在1972年的秋天,二人以Neon Boys作为乐队名开始创作音乐,主唱兼吉他手Tom Miller改姓为“Verlaine”(与法国诗人魏尔伦同姓),而贝斯手Richard Meyers改姓为“Hell”。他们招来了鼓手Billy Ficca、吉他手Richard Lloyd和经纪人Terry Ork,乐队于次年春天更名为“Televi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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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为他们在纽约东村的CBGB安排了一场演出。CBGB是乡村(Country)、蓝草(Bluegrass)和布鲁斯(Blues)的缩写,但讽刺的是它捧红了一大批美国朋克艺人:“金发女郎”(Blondie)、“传声头像”(Talking Heads)、“雷蒙斯”(The Ramones)、帕蒂·史密斯(Patti Smith),以及Tom Verlaine和Richard Hell组建的“电视”(Television)。
在Richard Hell退团后才有了为听众所喜爱的Television。当时Verlaine并不喜欢Hell演出时的怪异举动,这让他觉得有喧宾夺主之嫌。Hell梳着刺猬头,穿着印有“请杀了我”字样的T恤衫,这是90年代电视剧《怪胎与书呆》中才会出现的对朋克的刻板印象。而Verlaine与他正好相反,更为平易近人,穿着运动款式的纽扣衬衫,留着碗盖头。像Verlaine这样的老好人也不愿意在现场给Hell伴奏,最终他们分道扬镳:Richard Hell退团,转而和“纽约娃娃”(New York Dolls)的成员组建了Heartbreaks乐队,后来当了The Voidoids乐队的主唱,再后来隐退音乐圈,专攻写作。在Hell退团后,Television乐队找来了Blondie的贝斯手Fred Smith,终于达成了完美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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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7年,Television为厂牌Elektra创作了一张技艺成熟且轰动一时的唱片——《华盖之月》(Marquee Moon),它的发行正逢纽约音乐界的鼎盛时期:意欲摧毁摇滚乐的Suicide乐队、比“雷蒙斯”更能代表本土精神却门可罗雀的The Dictators乐队、由吉他手Cheetah Chrome领衔、带来了最为狂暴混乱的现场演出的来自克利夫兰的The Dead Boys乐队。虽然这张唱片未能在上述乐队的作品中占得一席之地,虽然乐评人、音乐史学家和歌迷都将Television与朋克年代联系在一起,但它超越了朋克摇滚的范畴。对于纽约派诗歌而言,Tom Verlaine或许姗姗来迟,但正因他在诗歌中的缺席,纽约城才迎来了焕然一新且卓尔不群的声音。
爵士乐对他的熏陶在乐队的处女作中展现无遗。同时期的乐队大多以凌乱、粗粝的吉他摇滚作为招牌,但Tom Verlaine所弹奏的清晰、雕琢的音乐不仅证明了他能完美驾驭Fender Jazzmaster型号的吉他,也证明了他有能力屏蔽掉来自外界的、业已化为常态的噪音。可以说,在Jimi Hendrix作古之前,专辑Marquee Moon的同名曲目无愧为最伟大的吉他摇滚杰作。你甚至可以盛赞这首歌为摇滚史上最伟大的单曲之一。它最令人叹服的一点就在于其永续性,Tom Verlaine和他的乐队在接近11分钟的时长里构筑了一架一望无际的云梯。它有海纳百川之气魄,像是The Byrds乐队在过量服用安非他命后写就的作品。
考虑到Tom Verlaine不希望专辑与大牌制作人沾亲带故,Andy Johns受雇担任制作人。虽然他曾参与制作了Blind Faith、Led Zeppelin IV和Exile on Main St.,但他一直未能崭露头角。Television想要做的是一张兼具约翰·科川和“地下丝绒”风格的唱片,虽然最终成品与此大相径庭,但更为精奇古怪、引人入胜。
我读大学期间听的是艺术朋克和新浪潮以及那些不会在电台播放的音乐,这其中就有Television乐队。能在20岁的年级听到这种类型的音乐是一种缘分,因为Tom Verlaine的作品展露了迷茫中长大成人的心路历程,看似停滞不前,但翘首以盼着晦暗的角隅。年轻时目睹了最为萧瑟的纽约,他的愤世嫉俗正源于此。
他去世以后,音乐圈纷纷悼念这位天才的陨落。虽然我希望看到更为正式的悼念仪式,但在看到我的推特首页满屏真挚的哀悼后,我由衷感到欣慰。Television乐队有着不可磨灭的文化影响力,没有他们,就没有The Strokes,也没有Pavement。没有他们,Wilco不会功成名就,Sonic Youth也不会做出“Teenage Riot”这样的吉他摇滚杰作。
这段时间,我重温了他们的第二张作品“Adventure”,它常常被人冷落,但在很多方面要比处女作更为优秀。在首张专辑问世14个月之后,乐队发行了“Adventure”,但在乐评界受到了冷遇。《滚石》杂志认为它缺乏张力和戏剧性,《乡村之声》认为Tom Verlaine的歌词失去了锋芒。他不再像个饥渴的法国诗人那样刻画着雕像的壮观、抒写着心碎的时刻,而是通过风格的多样性来协调颇有田园风情的音乐初心,并以此洞悉世俗之秘辛。
他看到了这个世界最为萧条也最有希望的一面,并以娴熟的语言技艺将其化为音乐。在他看来,反思并不是目的手段,而是化腐朽为神奇的载体。虽然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他不曾有新作问世,但他的离世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位脚踏实地、悉心钻研的人。他所留意到的美是植根大地的,他所发现的爱正如在街头漫步、甚至如呼吸一般充满实感。你能想象如果他以Tom Miller的身份在特拉华生活一辈子吗?我真庆幸他在读高中时听了滚石乐队的那首“19th Nervous Breakdown”就在音乐上开了窍。
我出生时,“Adventure”还要早个二十年。Television乐队在1992年以一张同名专辑回归,也收获了商业成功。它展现了过去十五年里Tom Verlaine的成长之路,吉他依然精湛,歌词依然犀利,但成熟的必然代价就是略显老成。
过去的两年里,我们明白了像这样仓促的告别还会继续。我常常有这样一个病态的想法:当手机屏幕闪烁,随之传来讣告,我会怎样消受这样的时刻?
我还在想,为什么陌生人的死讯会对我们造成如此巨大的触动?在Tom Verlaine去世后的几刻钟里,我明白了:当我们失去了一位具有特殊意义的人,而地球照常旋转,这让我们难以承受。他在生前可能并不在乎歌迷有多么崇拜他,毕竟在90年代他已洗净了摇滚巨星的铅华。但当我们辞世后仍能追随其脚步,在史诗般攀升的吉他旋律、愈加火热的呐喊和维纳斯的断臂中,感受到贯穿灵魂的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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