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译] Pitchfork Kid A Mnesia 乐评

Kid A与Amnesiac作为两张发行间隔只有八个月的专辑，一直有着兄弟般的关系。它们在同一时间、同一阶段下录制，然而Amnesiac却不可避免地被视作一个储藏处，被用来存放那些没有被收录在Kid A中的曲子。作为一张独立的专辑，Amnesiac的声誉自它发行以来便一直充满争议——在同年一篇热烈的New Yorker专题中，Alex Ross看到他们严肃地纠正一个无助的MTV新闻记者，这名记者意外地称呼Amnesiac为“未收录作品（outtakes）”。“再来一次，” Phil Selway严厉地说道。

乐队将这两张专辑分开发行是因为他们想避免发布一张双专辑，一个令人疲倦而摇滚过剩的臃肿产物。在当时，对所有摇滚明星相关行为的回避已经成了乐队的一种生存机制。他们在过去七年里几乎持续不断地巡演。在OK Computer的漫长而疲惫的六个月巡演中，Thom Yorke曾短暂地陷入了紧张性抑郁障碍。他们变得越来越成功，但感觉很糟糕：观看1998年的纪录片《Meeting People Is Easy》，你会看到成为摇滚明星在Yorke的神经系统中是什么感觉——无聊，毫无意义的折磨，就像被机场安检永久拘留一样。

在1999年底和2000年，他们展开了那个将制作出Kid A和Amnesiac的断续、劳累的录音室录音周期，那时Radiohead对他们想要什么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再也不想成为“摇滚明星”。他们的新音乐，无论是什么，都必须实现这一单一目标：所有类似摇滚乐队的行为动作都需要被隔离和彻底根除。他们想要，正如歌曲标题所说，完全消失。

关于Radiohead的一个公理是，无论乐队出发去做什么，他们最终通常都会实现一件相反完全的事情。当他们录制OK Computer时，Thom Yorke曾自信地声称他们即将制作他们的第一张“积极”的唱片。当他们发布了Kid A——一张旨在摆脱摇滚明星枷锁的专辑——它成为了他们第一张同时登顶美国和英国排行榜的专辑。它甚至比"Creep"更成功，后者只是在美国本土爆红，而Kid A才是他们现在的大热门。八个月后，Amnesiac将成为No.2。他们已经尽可能地远离了以吉他为基础的摇滚音乐，但在最后，Radiohead 不仅仍然是一支摇滚乐队，还成为了一支代表一个世代的乐队。所有的道路，包括他们的逃生路线，在最后都重新回到了大型演唱会的舞台。

在过去的五年左右，乐队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地位——Selway和Ed O'Brien在2019年欣然接受了乐队进入摇滚名人堂的提名。在2017年，他们开始出于纪念性质对过去专辑重新发行，发布了OK Computer OKNOTOK 1997 2017，专辑收录了乐队的第三张专辑以及其他相关资料。如今，他们终于发布了那张被长期避开的双专辑：Kid A Mnesia，它将两张专辑组合发行，同时发行的还有任何他们能够找到的有价值的B-sides、歌曲变奏版本和未发表作品。

就像他们最近的许多举动一样——在Yorke将流媒体服务称为音乐产业这“垂死的尸体”中“最后的绝望响屁”的多年后，将音乐放在Spotify上供粉丝收听；在被人黑进了他们的迷你碟后发布他们OK Computer专辑的数小时试听音频——一些感觉同时属于慷慨和屈从的举动。他们早已停止了战斗，但这些专辑记录了乐队在生死关头的状况；在录制这些专辑时，他们正在为自己的生命而战。

在录音棚制作期间，乐队经常感到茫然和沮丧，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进展缓慢。在制作期间Radiohead网站上更新的日记中，O'Brien担忧乐队正在走向湮没。 “我们花了七年时间获得了这种自由，这就是我们一直想要的，”他写道， “但把它全部搞砸也很容易。”有时候，似乎他们每个人都在不同的方向探索，带回来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制作得不完全的音乐。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乐队，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厌倦了现在乐队所处的状态。他们没人能够对接下来的新方向具有一个清晰明了的想法。

“In Limbo”是他们最开始感到挣扎的歌曲之一，它在直白的4/4鼓上添加了吉他三连音，两者都滑离了底层的6/4节拍。在节奏上，它创造了一个没有明显标志的无限平面，歌曲的脉搏更像海浪而不是任何形式的后打击。也许是对这首歌迷宫般节奏的致意，也许是对歌曲中获得的流沙般体验的认可，他们称这首歌为“Lost at Sea”。

与此同时，Jonny Greenwood正在尝试模块化合成器，在简单的鼓机模式上播放无线电静噪和电子音乐唱片片段，寻求灵感。Yorke耐心地听着，但只发掘了40秒的可用素材——美国作曲家Paul Lansky的电脑作品“Mild Un Liese”的四个折射合成器和弦。“Idioteque”的种子被播下了。

在所有这些看似无头苍蝇的状况下，Radiohead正在瞄准他们艺术的最原始本质——声音。当时的评论家批评Kid A和Amnesiac简直就像半成品或简单的素描一般，但是降低对桥段和中间八拍之类的重视程度似乎是战略性的。乐队成员们正在寻找声音的纹理和音色，一个足够宽敞且容许人停留的空间。通过这种方式，他们重新发明了摇滚乐队的音色调色板。

在Kid A和Amnesiac中，他们爱上了这种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这诞生于一种消失（erase）的渴望——Yorke多次使用这个词语（erase）来表示一种强烈的渴望，并凭着这种冲动命名了他的个人专辑——这成为了一个重生的机会。标准的摇滚乐器变成了鬼魂——没有什么在Kid A中听起来比吉他或Yorke的声音还要格格不入。在“Morning Bell”中，Greenwood用硬币刮弦产生键盘般的声音。

没有具体形式的吉他声响以一种怪异的方式与ondes Martenot(一种电子乐器)融合在一起，在沉迷于法国作曲家Olivier Messiaen的音乐后，Jonny Greenwood精通了这种乐器。梅西安在1948年的作品Turangalîla-Symphonie中使用了ondes Martenot，在这首作品中，整个管弦乐团和早期电子乐器那无形的哀鸣（whine）一起创造出了狂喜和异形的音质。ondes Martenot在这两张专辑中无处不在——在“How to Disappear Completely”中与弦乐组混响，在“Optimistic”中伴随吉他和人声。一旦音质变得太过熟悉，它就会转变成一种可怕的寒意。同样，非摇滚乐器被允许以自己的形状存在——例如“Motion Picture Soundtrack”中的竖琴滑音或簧风琴，或“Life in a Glass House”中的哭泣纽奥良铜管乐队。这些是这张定义了数字年代偏执狂的专辑中最温暖的音质，而且它们的出现远早于电汽。

Kid A是第一张在严酷的，同样也是音乐的数字时代的黎明的Napster时代发行的Radiohead专辑。因此，Amnesiac专辑中的歌曲对于那些在P2P服务器上寻找新素材的Radiohead粉丝来说已经非常熟悉了。"Dollars and Cents"、"You and Whose Army?" 和 "Pyramid Song"的现场版本和演示版本，以及一些没有收入任何一张专辑的曲目都在Napster上自由交易。

这意味着Kid Amnesiae，即伴随前两张录音室专辑的第三张“附加”碟片中的额外素材没有和OK Computer OKNOTOK 1997 2017的额外素材一样带来新的内容。曲目列表略有扩充，包括“Pyramid Song”和“How to Disappear Completely”的孤立弦乐音轨，以及一个模糊不清的两分钟版本的“Morning Bell”，这听起来就像是Amnesiac版本的彩排。没有“I Promise”，没有“Lift”，没有令人惊喜的未知内容来重新定义我们对乐队的理解。“Follow Me Around”被认为是这次重新发行的重头戏以及Radiohead粉丝的“圣杯”，但对这首歌大多数Radiohead忠实粉丝都会非常熟悉——它被用在了Meeting People Is Easy的一个关键场景中。

另一首在录音过程中录制但“遗失”的曲目，"Fog"，则更具吸引力。这是违背Yorke意愿而不时自然地被他创作出来的多首直白地暴露内心脆弱的民谣之一。充满悲伤的歌词掺杂着温柔和恐惧——一个可能已经死亡的孩子无休止地穿越一个走廊，同时一阵发光的雾气自下水道冒出。

2000年7月，他们首次在以色列的一场演出中演唱了这首歌，当时它被称为“Alligators in New York Sewers”。现场版本是一首简单而震撼的两分钟钢琴民谣。最初的录音室版本成为了“Knives Out”单曲的B面之一，保留了歌曲的亲切感，但却受到一个略为不同步的铃鼓和一个听上去不稳定的吉他部分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次包含的版本不及前两个，带有过于明亮的合成器音色和不确定的人声。这凸显了Radiohead在写舒缓的歌曲时经常遇到的问题。如果说这个乐队有什么滑稽之处，那就是他们对自己写美妙歌曲的直觉的不信任，以及这在他们身上引发的痛苦和长时间的不适。

如果不是这种略显幼稚的对美好事物的不信任，Kid A可能永远不会诞生。"我漂亮的嗓音让我很烦," 这是Yorke一句很出名的抱怨，过去20年的音乐可以被视为Yorke希望用自己的嗓子唱出更加粗糙丑陋音色的冲动和自己本身美好嗓音之间的战斗。

然而，Yorke在唱片上使自己嗓音变形的冲动也导致了一些具有野性的创意。在Lil Wayne的“Lollipop”发布7年前的Amnesiac的"Pulk/Pull Revolving Doors"中，他故意用Auto-Tune损坏了自己的声音。与之后整整一代嘻哈表演者一样，Yorke向机器喃喃细语，让音高校正器在他的词句中随机分配一个音高和旋律。

"Like Spinning Plates"这首歌可能是最能囊括这种无目的性和创新性、对美好的追求和对抗它的失败战斗的歌曲之一。在录音室里，他们在另一个demo中痛苦地做着努力——和弦的排序有点冒犯人，太明显了。Thom Yorke总是对他们自己的素材发出贬低的言论，称它为"残次的Kraftwerk"。

然而，他们不断地带着捣乱的心态进行尝试。不管乐队产生的想法有多么微妙或令人疯狂得不完整，似乎都不会永远消失。（Yorke显然在16岁时就写了“The National Anthem”的贝斯线，听起来很像。）他们的歌曲片段就像是病了的狗，步履蹒跚却不断地跟着主人。Greenwood则玩弄着最新的这首优美的民谣。出于无聊，或是一阵怒气，无论是什么，他把它倒着放了。

正好在一旁的Yorke却被它吸引住了。他走过去并且要求再听一遍。这首歌倒着听起来就像是在吸入周围的碎片并将一切都拉扯下来。Yorke坐下来，在他的倒着的旧歌上写了一首新歌。但是这个倒着/正着的漩涡似乎激发了一种狂热。于是他故意倒着唱自己的歌词。然后他将它们再倒过来，让我们听到了正着的——一个潜意识的信息，正如狂躁的审查者（hysterical censors，没理解是个什么东西）告诉我们当我们倒放录音时就会产生的东西。而它就在那里，像塑料瓶子一样浮在海面上。

这首原本的倒置歌曲叫做"I Will"，他们后来又重新改了一次，并在2003年的Hail to the Thief中发布。Radiohead的粉丝们一直试图将这两个版本同步起来，重新倒置"Like Spinning Plates"并将"I Will"的唱片与之重叠，重新创造出那个已经被历史遗忘的"残次的Kraftwerk"演示版本。

Kid Amnesiae并没有包含那个原始的“I Will”演示版本，考虑到乐队已经公开了一些早期的和时长较短的作品，这也许暗示了Yorke依旧保留的对它的厌恶。在附属盘中的“Like Spinning Plates”版本在熟悉的大钢琴琶音之上叠加了录音室版本中的倒放效果。值得注意的是，约克加了一句新的歌词，使他当时的逃避渴望情绪变得更加紧迫明朗：“Why us? Why not someone else?/The cameras are turning off。”就像鲍勃·迪伦在摩托车事故后竭尽所能地阻止新闻界和粉丝的感兴趣的目光，只是为了增加他神秘的吸引力，Yorke则与自己乐队的伟大所带来的拘束斗争着，但却只感到它越来越紧。

数十年过去，那些乐曲依旧伟大。这是Radiohead作为一支摇滚乐队最重要的天赋——将声音转化成感知，让令人不安的音律跳动在我们神经末梢，微妙地触动我们的感知和情绪。“Like Spinning Plates”副歌处的探索性语言（“This just feels like…Spinning plates”）捕捉到了声音所能给我们所带来的好奇与不安情绪，以及将这种情绪转变成其他感知的方法。这才是Kid A和Amnesiac中真正不可磨灭的声音，远远比专辑中的那些对数字时代的妄想以及对未来的悲观视角更为重要，这构成了乐队永恒的遗产。这些声音摆脱了你想要附加在其之上的任何东西。

原文链接：https://pitchfork.com/reviews/albums/radiohead-kid-a-mnesia/

原作者： Jayson Greene from Pitchfork

译者：维构思、ChatGPT

第一次翻译乐评，可以说很多用法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得不说ChatGPT是真的功能强大。尽力把机翻润色修改过了，不过应该还是味道很重，也有一些地方不太确定意思，各位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