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忆莲:一辈子心情
关于这张《野花》,我们听了太多,也讨论了太多。自从2017年第一次收听它,阅读过关于《野花》与东方女性主义的文化论文,到2021年蔡哲轩从粉丝升华至研究者,耗费心血、巨细靡遗地记录了《野花》自第一缕念头诞生以来的始末,诸多考究到的细节甚至连林忆莲本人都未曾知晓,我们的材料的确够多了。这篇评价姑且就当是在归纳总结,好么?
这份总结我不打算从《野花》的灵感起源——Skylark的同名专辑讲起,我们先来找东方的《野花》:一朵来自田震,生长在峭壁,刚强又恣肆地摇摆;一朵来自费翔,与那个艳俗而裸露的专辑封面一样自恋,是邀人采摘的路边野花。这是中文语境下两种常见的野花形象,不是顽强就是妖艳。要不就是天注定的巧合,早于这两张作品的《野花》竟是两种解读的结合体。采自Skylar的英文原曲Wild Flower,找到了定义林忆莲心中那朵野花的灵魂:She's a free and gentle flower, growing wild (Let her cry/ She's a lady).
专辑概念是市场不是互斥关系,被青睐可能意味着就部分代表了时代——女性的都市生活。"青蛇一般妖艳",似乎已经把一张专辑的基调推向了特定的受众范围,不敢想象又能如何描写都市女性哭过,爱过?专辑的前三首已经给出了答案。从摇滚乐一阶阶卸下力来,先是原曲采样intro,《只要我活过哭过》用力地痴缠,《一辈子心情》“没有芬芳一辈子的情”炽热又无悔,到此九十年代抒情乐的身影,Dick Lee的发挥差不多达到两成。
我们讲《野花》时特别喜欢联想Aretha Franklin在1998年的那张名作A Rose Is Still A Rose,是有意思的比较,Aretha用强悍的嗓音掀起花海,林忆莲却把自己揉碎成了花屑,随风散发清幽之香。《野花》靠着Dick Lee汲取八十年代海量的跳舞乐种类,其成品不是都市触觉三部曲里,演唱与制作刚柔并济,却又泾渭分明。在这张作品里,借鉴了美国过去三十年的流行乐成果并以特有的婉约风格将之本土化,把Funk, Disco, Soul, Triphop, Doo-wop, 甚至Hiphop经二胡、越剧唱法、民国三十三年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老歌一一用不同种类的花调香后使其散发出一把“古味”。那些“古味”是带着强烈幽怨的,因为中国女性的故事正是一步步被外来化后才逐渐从被家庭束缚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古老的女性记忆总如泣如诉。
不能说该理念是多么独一无二地“超前”,因为早在1923年,Bessie Smith的Outside of That就谈及了家庭暴力,之后70年里女性意识一步步得到解放,她们开始追逐平等爱情中的感情细节,热烈而亲密。但这的确是我记忆中把女性拉回历史又将女性从历史中解放出来的专辑概念。“都市女性”大可往前找个制作人做一整张New Jack Swing和R&B采样钢筋水泥的环境音色、更硬的节拍去大胆的表达爱意与遗憾。鼓励男性哭泣是一种突破性别束缚的自我接受,那么将女性推出牢笼后让她们尽情选择她们的方式去爱,如泣如诉又有什么所谓?最重要地,女性自主地做出选择。
(特别推荐:“夜来香”,“一辈子心情”,“花之色”)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