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音乐故事,更是音乐电影

蒋先贵很喜欢毕赣,然后做出了一张非常“毕赣”的专辑《玫瑰花剑客被谋杀》。如果你看过《路边野餐》和《地球最后的夜晚》,会知道毕赣的美学;如果没有看过,那就多听几遍《玫瑰花剑客被谋杀》,先了解蒋先贵的“乡镇柔情的士高”,身为《明日创作计划》“最强厂牌”,他深刻地回望“昨日”,回望故乡六盘水的乡土人情,做出了一张扎实厚重又光怪陆离的“复古”概念专辑。
22岁的蒋先贵,初出道就颇为“惊艳”,正是因为那种“农村拓哉”、“郭富县城”的精神传承,不仅仅是因为下沉,而更在于与生俱来但又出其不意的生命力和创造力,摇滚乐和民谣的根基就在于此。蒋先贵身上,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和无病呻吟,没有消费主义常见的刻奇,可能得益于他四川音乐学院的专业素养,更重要的,他没有忘本,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从"县城科幻"主题的《飞向月球》,到这张完整个人专辑《玫瑰花剑客被谋杀》,蒋先贵在完成和实现自己的叙事逻辑和时空,他更看重的是人物、故事、场景,以及背后的人物关系和情绪涌动,而不是习以为常的“自我感伤”。在《玫瑰花剑客被谋杀》里有剑客、有凶手,有稽查队,有浪子和舞女,但没有蒋先贵本人,他用对象化的观照把自我隐匿,但又无处不在;他是冷静的旁观者,简单的叙述者,不动声色的说书人,但又引人入胜,发人深省。
华语乐坛很久没有这样叙事完整并且严密的概念专辑了,是音乐,更是音乐故事,甚至是音乐电影,从登场到主题、发展、高潮,甚至是群像群戏,以及多线并行纵横交错,除了毕赣的电影,还可以带入刁亦男的《白日焰火》,甚至更早期的《夜车》,乃至王家卫的《重庆森林》,娄烨的《浮城谜事》和《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笔架山公园舞厅”和“万紫千红KTV”又专属于六盘水,专属于蒋先贵,他用擅长的旋律和复古音效,构建了有些荒诞但又真实真切的戏中戏梦中梦和“童年往事”。
蒋先贵为何要这样写歌,悲情又黑色幽默,在戏谑的外衣下有现象学和存在主义的灵魂?《玫瑰花剑客被谋杀》是更复杂离奇的《道山靓仔》,或者更深沉曲折的《漠河舞厅》?是更多幕剧的伍佰的《白鸽》,抑或是六盘水版的罗大佑《台北红玫瑰》?《笔架山公园舞厅》萨克斯配贵州话念白揭示更深层的意涵似乎在提醒,“人类最大的软肋,是什么,是记忆”,就像明日和昨日的反差,六盘水和北京朝阳区的时空交错,县城青年和综艺“最强厂牌”的身份纠葛,蒋先贵在用自己的音乐和书写、演唱探寻某种存在的秩序和“软肋”。
童年幻想中的英雄主义和爱恨情仇,以及亲身经历和验证过之后的鲜活又脆弱的悲剧个体,在剑客和凶杀的故事背后,在“的士高”复古音乐的烘托和裹挟之下,把各自的软肋敞开,有血淋淋的残酷,也有情到深处人孤独。《玫瑰少年A》仿佛承担了《玫瑰花剑客被谋杀》整部音乐电影的题眼,“正义是我最后的借口,英雄是我最后的借口”,究竟哪个是“最后的借口”已经不重要,因为“孤独是我最好的借口”。
孤独也就是“人类最大的软肋”,至少是之一吧,这是蒋先贵通过专辑十首歌一直在试图解说和阐释的,而记忆,只是孤独的表征和负载。《玫瑰花剑客被谋杀》说到底是一场记忆,是一场往事,“金刚不坏大宝剑”可以打败坏人,战胜烦恼,但落脚点就是——孤独是所有英雄的宿命。
孤独不仅仅是所有英雄的宿命,也是所有“玫瑰少年”、“舞厅少年”、“稽查队员”、“浪子舞女”的宿命。《万紫千红KTV》,也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听到这个层面,越发觉得蒋先贵和《玫瑰花剑客被谋杀》的文本结构了不起,简直后生可畏。而他将通过什么样的影像和现场方式还原《玫瑰花剑客被谋杀》,怎样在音乐节和livehouse来演唱《玫瑰花剑客被谋杀》,无法不让人期待。另外,别忘了蒋先贵才22岁,才正是音乐人唱作黄金期的开端,《玫瑰花剑客被谋杀》是属于他的“昨日”,而他要直面的“今日”和“明日”,更是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