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行板是八小节的Rubato
“乔,为何而忧愁?”
“练了押尾的《Twilight》三个多月,却还是跟不上节拍,我真的一点天赋都没有。”
“我相信无论吉他还是人生,都有祂自己的节拍,因此不妨随心而动,岁月闲长,可供悠漫切磋。”
“可是从桂子飘香到银杏叶黄,我的希望也随着时日蹉跎而渐渐落空。”
“何必是秋天呢?我学吉他也算是极慢的,还记得四年前我刚开始练《黄昏》,每当夕阳斜照时,我便弹起这首曲子,花了一年时间才跟上节拍,又练了两年后,我发现押尾的曲子其实没有严格的节拍一说,开头标记的Rubato并不随着下一个记号而终止,相反,它标记着整首曲子的情调,或者说是灵魂。”
“我也很迷恋开头这八小节的Rubato,节奏是那样自由,随意缓急,来传达细腻的心境和幽微的感受,像是一个礼物,又或是一支搭在你肩膀上的手,像是老友俯身那般的亲昵,来表示愿洗耳倾听的敞怀。”
“嗯,如果说岸部真明是归航水手,那么押尾便是游吟诗人,他用曲目而非俳句赋诗,《星砂》与《彩音》,《黄昏》和《骤雨》,《宵待月》同《风之诗》……押尾的曲子是他的诗章,不仅仅是用来弹奏的,更是用来领悟的,你会为一首诗歌的未完成而感到失落吗?传世的诗歌,往往无法完成,也没有终点,因为结束便意味着遗忘和死亡,而不息的变奏正是它生命的源泉,我每一年弹的《黄昏》都不相同,也都会有新的领悟,这是它真正打动我的地方。”
“你是如何理解这首曲子的?愿闻其详。”
“我记得那一晚我弹着《黄昏》入睡,梦见夏威夷的夕阳和魔幻岛的海潮,风中拂来棕榈树的清香,耳边尽是沙粒融化般微软的细语,梦见日暮里谷中陵园的黄昏,道旁金边的樱花落下三寸,空中斑斓流溢的色彩根本无法捕捉,梦见巴黎塞纳河边的日落,左岸的花神咖啡馆亮起第一盏街灯,拉丁区的艺人背对着暮色缓缓拨动手中的琴弦,此时耳边响起的正是我睡前弹奏的曲子,缱绻的柔风吹起他额头前的长发,露出一小块暧昧不清的胎记,我知道他在黄昏时分出生,每当日暮西山,斑斓的鳞光浮跃在塞纳河上,额前的胎记就会隐约作痛,他称自己为黄昏之子,来纪念这日复一日生命所馈赠的新鲜感……一曲终了,夕阳仍未消散,他略显焦腻的身影被黄昏拉得老长,我在恍惚中与他擦身而过,失神间仿佛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Rubato’——那种意大利的口音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但我尚来不及回头,梦就这样醒了。”
“好滑稽的梦,像是三流小说里的。”
“哈哈,这四年来,我只做过一次这样离奇的梦,醒来后,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黄昏的行板便是这八个小节的rubato。”
附一个我自己弹的《twilight》的rubato吧,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