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时装 非常梁咏琪
梁咏琪《LOOK》专辑发行17周年。
每张唱片都可以有主题,但并非每张唱片都能称为概念大碟。《LOOK》是Gigi唯一打出概念大碟旗号的唱片。
模特身高、纤细身材、主修设计……《LOOK》的时装概念自带Gigi个人标签。
时装业是热闹的,浮华的,精致的,灿烂的,迷醉的,新鲜的;也是静寂的,荒凉的,粗糙的,暗淡的,清醒的,腐朽的。
与花团锦簇、瞬息万变的时尚潮流相应,《LOOK》用异彩纷呈的音乐元素,呈现Gigi空前多元的音乐形象。今天,一起翻开《LOOK》的时装词典。
【比坚尼】bǐjiānní
一种女子穿的三点式游泳衣,音译自英文“bikini”。
谁也没料到,梁咏琪的时装概念大碟会从布料最少的比坚尼切入。《比坚尼》是Gigi向香港乐坛丢下的一枚震撼弹,视觉冲击在前,话题十足。
遗憾的是,歌曲推出当年,鲜有媒体真正关注曲风突破,而是把焦点放在捕风捉影、炒作歌词影射他人。
可惜这么一首诚意之作,就这样传播效果走样。
重听专辑,《比坚尼》依然是最抢耳歌曲。主歌顿点式开腔,斑斓色彩冲撞而来,音乐能量就此迸发;“挑剔你的生理习惯/偷窥得太多请你验眼”,副歌表达鲜明态度,正合嘻哈歌曲精神。 《比坚尼》的词作,代表了专辑总体写词取向:不执着剖析时装业,而是借时装元素入药,除爱情病灶。
《比坚尼》另一灵魂人物是陈奂仁。“杂志里面有Christy/封面是Cindy/但我仲系最钟意/看咏琪穿着Bikini”顽皮的说唱调和了歌曲气氛。
陈奂仁与冯翰铭组成的音乐制作团队“The Invisible Men”监制了专辑半数歌曲,营造了潮流质感。
【花城】huāchéng
巴黎、广州等城市的别称。
《花城》是专辑中最典型琪式情歌,这份浪漫唯美的落寞、神伤,实在适合气质高雅的Gigi演绎。
“凝望你犹如夜色怎去拥抱/多少个过客多少照片跟你去共老”许多国家都有自己的花城,词人笔下的“永远迷人花都”如果有原型,那应该是巴黎。
巴黎既是世界时装中心,又被称作花城。1983年香港有部爱情片《花城》,就拍摄于巴黎,由周润发、郑裕玲主演。
周润发饰演的男主角是个“上半身诗人下半身流浪汉”的花心文艺青年,这几乎就是歌曲《花城》“你”的原型;“玫瑰太缺氧/苦等着去爱一场”便是郑裕玲饰演的女主角。
“若自愿停下等你/唯有做云石雕塑”《花城》将无法专一的苦恋写到极致。
“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如果你把海明威笔下的巴黎代入花城,便更明白这份苦恋的刻骨铭心。
【名模】míngmó
著名的时装模特。
既然是时装概念大碟,就不能只唱一贯的唯美情歌或悲戚K歌。制作团队深知潮流指标之重要,于是邀来雷颂德加持。 《名模》前奏一出,就用贝斯与鼓合奏出提神音效,女声吟唱带来迷离效果,一场时装秀拉开帷幕。
动感的节奏犹如轮番走台的模特,一浪接一浪的时装展示,令人目不暇接。第一段间奏处伴着“du du dry”的电子音效极好听,听者脑海涌现闪耀于模特身上的镁光灯。
如果只是重复“模特走台”,也会令人感到审美疲劳。英文说唱的加入,为歌曲带来调剂效果。Rap词里的Christy、Cindy、Gigi Leung,呼应了《比坚尼》。
对比雷颂德堆砌的潮流元素,《名模》的词在理念上稍显陈旧,甚至被评论为模特版《下一站天后》。不过那句“若有后台打造,明天我将更好”甚是扎心。
拍摄于米兰的《名模》MV,是专辑内页漂亮照片的动态版,光芒耀眼。
【无良印品】wúliángyìnpǐn
日本品牌无印良品的别字变体。 无良,没有良心或道德的。
《比坚尼》热烈,《名模》动感,都不及《无良印品》的慵懒唱腔惊艳。
香港词人惯于使用谐音与别字写词。相比一些为赋新词生搬硬套的作品,《无良印品》用“别字”品牌冠名,精准利用了这一手法的寓意。 陈少琪用翻版、伪造来比喻不投入的爱情,“每次你馈赠难看无良印品/心中就自动关灯”,相当有画面感。
曾修读爵士乐的伍卓贤兼任作曲编曲,为这首作品营造了丰富的戏剧性。
钢琴搭配低音提琴入场,为整首歌铺垫出爵士乐氛围;在主歌连番的吐槽与质问下,副歌忽然变调,摇摆感加强。待到第二段副歌,美声歌剧唱段加入,歌者也迎来自己的高音唱段。
Gigi的歌声随“高低已分”戛然而止,男声歌剧演唱也随之尘埃落定,只剩惨烈的琴声作结。这份复古实在既高级又抢耳。
【小裁缝】xiǎocáifeng
以做衣服为职业的人。
从未敷衍过Gigi的作曲人黄丹仪,这次交来一首备受歌迷喜爱的非主打歌。 与“裁缝”这一富有传统意味的名词相称,歌曲编曲也有许多古典色彩。前奏的音效犹如裁缝一针一线留下线脚;适当加入的中国乐器,是对“裁缝”这一具有中式传统色彩名词的回应,增添了哀婉风情。
编曲人Gary Tong是太极乐队键盘手唐奕聪,2021年突发心脏病去世。这首《小裁缝》是他与Gigi为数不多的合作。
一张专辑的幕后班底,也是歌手背后的“小裁缝”。谁一针一线地用心创作,乐迷听得出。
“凝望雪白婚纱/幸福的她会答谢裁缝吗”“再不需曙光/漆黑自在游荡”在《比坚尼》打翻调色盘的作词人夏至,这次只用雪白婚纱与漆黑夜晚做对比,造就孤绝情境。
“某段情/如飘纱/已放下”“从来/孤单里绣花”“谁/夜半对着木头人说话”层层叠叠的婚纱上,词人密密缝入一段逝去的爱,贴合度极高。
【云裳风暴】yúnchángfēngbào
美国喜剧电影《云裳风暴》, 取景自巴黎春夏时装周, 以多线叙事剖解光鲜亮丽的时尚圈。
以时装为名谈情说爱的歌曲居多,越发凸显《云裳风暴》的画龙点睛。 这首歌歌名取自1994年美国电影《云裳风暴》,这部众星云集的电影以一次时装展举行为时间线:法国时装协会会长暴毙,时尚圈波澜不断。杂志主编、设计师、模特、摄影师、记者……时尚圈群像被导演辛辣拆解与讽刺。
早年与达明一派合作无间的那个陈少琪,借刘以达的新曲“还魂”。
时尚圈风云变幻,陈少琪将诸多品牌、设计师的名字融入歌词。有人甚至专门为这首歌写评论,拆解其中的时尚彩蛋。
“绿色玉色服饰太美丽/原来露肩露腰露骨更美丽”一句最为惊艳,让人想到电影《云裳风暴》尾声,数位女模全裸走秀,那是对时装业与消费主义的反思。
蒋怡、邹世龙、周汶锜、杨峥等时尚圈人士关于fashion的分享,让歌曲有了电影《云裳风暴》中大咖连番出镜的效果,令听者仿佛置身秀场,既点题又具有娱乐性。
这首歌是典型达明一派电子乐风格:“日落巴黎”对“月落乌啼”;“梦幻天桥”配“万丈光芒”,搭上轻盈的电子音效,华丽又迷醉。叮咚的编曲与Gigi飘逸的演唱相得益彰,全曲如T台走着猫步的模特般轻盈、跳脱。
“云裳艳丽夺目地位像上帝/云裳未被受落预料没下季”写的是时尚圈的现实,也是对这张《LOOK》宿命般的预言。
【妆苑】zhuāngyuàn
日本时尚杂志《装苑》的谐音变体。 苑,(学术、文艺)荟萃的地方。
在一众抢眼、抓耳的作品之外,林一峰送来清淡小品《妆苑》。 作词人夏至化用日本时尚杂志《装苑》的谐音,铺设了“女为悦己者容”主题,写下这首《妆苑》。Gigi为爱人化上自然的淡妆,“一心等你/想等你抱”。
在与林一峰数次粤语歌合作中,Gigi往往会返璞归真,唱出小女人心事。
精致妆容之下,难掩的是natural beauty。《妆苑》尾声,Gigi的“ dar…dar…dar…”哼唱,让人梦回2001年的《空中小姐》《西贡小姐》。
动人遗憾也一起重温
动人之外,也有遗憾。与主题不甚相关的3首歌曲,破坏了概念大碟的完整性。 王菀之+林夕的《爱上你开始》并非完全与时装无关。歌词首句便是“皮鞋是我宝”,副歌又唱到“真的乐意忘记新衫旧事”。
词人笔下,那个曾“习惯争先”的女子,堕入爱河后丧失斗志。仔细忖度一番很是值得玩味,但歌词理念又和上年“为明天事业尚未被受落可誓不出嫁”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首歌的编曲古怪,明明是大路情歌,却编成了实验作品。歌曲充斥的“雷电”音效,不知是否为了配合歌词里的“你仿似一道雷电会闪”。这个编曲,倒是可以直接用在第二主打歌《密云》。 始终不明白为何一张时装概念大碟会选用与主题毫不相关的歌曲做主打,以及为何兼任执行制作人与作词人的陈少琪,不愿将作品主题统一。
最后只能用文案中“《密云》胜在不像以往梁咏琪的歌曲模式”来解释。紧接性感《比坚尼》之后主打暗黑的《密云》,可见Gigi当年的突破之心。
如果说这首歌还有何特殊意义,可以将它作为七年感情破裂的预告曲。“你小心/密云渐近/这风雨连场谁可免厄运”“若要离开想做过路人/已湿身” 《在天堂遇见的人》是Gigi与陈奂仁携手作曲的作品。歌词灵感来自《相约星期二》作者的小说《在天堂遇见的五个人》。
继《25》之后,陈少琪又一次把Gigi带向天国。这一次不再是歌以咏志,而是歌以释怀。“当天的感觉是爱与恨/凭心或无心/动人遗憾也一起重温”
这三首与主题无甚相关的歌曲,刚好是对爱情三个阶段的特写:相爱、相离、释怀。
即便稍有遗憾,《LOOK》依然是Gigi粤语作品乃至港乐的一座里程碑。17年后,依旧潮流涌动。再次聆听,就如歌中所唱,“动人遗憾也一起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