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向标048 | 表情银行《狗日子》他们的音乐，比乐评更被低估
048
《狗日子》
表情银行
独立发行
综评：7.3分
1.林艾舒：7.0分
表情银行的这张新专辑《狗日子》发行于上半年的最后一周。不知什么时候国内唱片行业也需要冲业绩，包括卧轨的火车、鱼翅以及暴力香槟在内的多位大大小小的音乐人纷纷赶在二季度的末尾发行了自己的全长专辑。其中《狗日子》或是聆听之后，最让人感到欣喜的作品。
此前凭借自制视频节目「德国乐迷看乐夏」一举出圈的表情银行，倘若急需向新来的粉丝证明自己的主业是“音乐人”而非“视频博主”，这张专辑应该能为他们洗脱冤屈。欸，不过稍等，我好奇，在当下的环境中当一位视频博主，难道不比做音乐人更挣钱？
言归正传，专辑名“狗日子”乍看上去不像是优雅的表情银行会选取的意象。但它其实来自于欧洲的一个习惯用语的直译，英语即 dog days，德语为 hundstage，一般指代夏季最炎热的那段日子，但也有“倒霉”的含义。由阿尔·帕西诺主演的黑色喜剧电影《热天午后》，英文名为 Dog Day Afternoon，讲述的便是一个倒霉劫匪的荒诞故事。
不过表情银行的作品听起来丝毫不“倒霉”，或许是希望通过柔和温暖的表达来调和现实的荒诞，反皆是一些顺畅、舒缓、精妙的悦耳流行歌。从乐队的同名专辑《表情银行》到《维他命D》再到这张《狗日子》，你可以明显地听出乐队的改变，以及他们花在歌曲写作上的细心巧思，让人感觉到国内的独立音乐的确有进步（表情银行勉强算国内吧）。我们大陆的音乐人前两年或许能赶上热度躺平挣钱，现在逐渐地看到了内卷迹象，作为乐迷的我们不妨当一回“资本家”，拍掌（以实际行动买票）鼓励说：卷得好。
2. Liz16：8.1分
破题似乎轻而易举，“人，人，狗”已经把叙事主体全员列出。举出“卧室音乐人”的名牌再将其投入部分“隔离”与“停止”的生活环境中，主题便自然而然地进入到自我挖掘与探索之中。落眼于室内，“人，人，狗”便是现实；落眼于两人，“安全降落”“温柔震动的宇宙”便是关系探索的呈现；落眼于个人，“小男孩”“重生摇篮曲”已是极为私人的书写作品；落眼于墙壁与窗口，“今夜，开窗通风”则体现着人与墙外/窗外世界的关系，是唯一物理途径，也是同自然的唯一慰藉。
把“卧室内外”全部写遍写私人当作“向内”，音乐审美则无疑是体现在视频与音乐作品中的“向外”包容。追溯到乐队频道中的翻唱，可发现思宇人声处理方式的沿承；而器乐的编织更像是动机丰富的结果，各器乐如对话般地融入，长线条交织融合并发展，延续。不追求繁杂的“极繁主义”式“重拳”与爽感，此处多元素编织得轻盈自然且不失平衡。落实到“轻盈温暖”之处，则可从“小男孩”中和声组织的“小巧思”：从单方叙述到“我们会一起回家”的转变带来通通和声的加入；体现在“突破”与“用力”之处，“三头狗”依旧用细微声响的采样在开头形成“乡愁”式表达，边界内克制的音色音效则告诉你这只是卧室中进行的一次电子游戏，那开头的“乡愁”采样也变得目的清晰——音效是游戏卡带放入，过程则是借“三头狗”游戏进行的一次自我表达，是居家生活的真实组成部分，也是凝望游戏机时产生的人事追念。
若只是东拿西取式的“拼贴”与“翻刻”，表情银行似乎无法完成如此一张精巧又独特的专辑。他们做的正如专辑简介末尾所说：“表情银行的自我发掘探索之路又往前走了一步。”是不避讳展现音乐审美的自我发掘与表达，也是在发掘中构建独特气质的向前或向后看——有《魔王》式的遗韵延续，有不同于《维他命D》的转换与发展，更有崭新的表达气质、内容与制作上的精进。
3. 瑞甫：6.8分
音色、编排和人声都很讲究，充满匠气，但与此同时也显得温吞，让人找不到共情的切入点。我听不到表情银行这个乐队应有的身份感，或者说学院派的出生也算是一种规训，让人在技术的海洋中找不到自己的独特性？
4. Zzz：6.5分
“合资”是很好的提升方式，表情银行就是一支音乐大部分由“外资”保障了质量与国际化的乐队，而最难得的是作为主唱的思雨是为数不多的没有过多“国际优越感”的女主唱，真诚又唱功优秀的vocal无疑是乐队的标志。不过表情银行一直的缺点也是所谓的“不明确”，尽管从ep《维他命D》开始，不论在音色还是编曲/旋律上都有更明确的精进，但依然还是pop音乐的通病——风格化不算特别明确，明显能感受到很多碎片、不统一的“潮流”和方向，欠缺深度与独特。但不管流行/独立与否，同样质量的音乐在大陆还是希望更多一些。
5. Ziggy：8.7分
从《维他命D》EP起，表情银行开始更upbeat，更注意丰富细节，喜欢为乐曲注入更多的变化。当然多数时候你仍能听到自早期秉承下来的Triphop，Downtempo抒情歌的基底，尽管在其上铺展出相当jazzy的器乐匠心几乎令乐队的风貌同早年相比面目全非。而“实验”的心思也被有机融贯于乐曲血肉之中成为情感表达的一部分，这也不是早年那种突然插入一首小品式《乒乓》的做法了。给好的音乐寻找reference是难的，他们也并不真的“像”，但我觉得他们对70年代西德精神的理解可能超越国内的模版泡菜模仿者许多许多。
6. JoeZhan：8.5分
继去年完全在家中DIY完成的《维他命D》之后，今年表情银行的这张全长专辑依然专注于COVID时代的城市人在身体受限下的种种感受。既有空间范围的逼仄和亲密关系的挤压带来的疯狂爱恨，也有在夜空里和晨光中望向窗外仿佛未曾改变的世界时的宁静遐想，在这两年的“drifting life”中，我们都因对现实时空的失望而唤起对往日的回忆，以及对瞬息全宇宙中那些alternate realities的寄托。而在这些关于小狗和宇宙的抒情诗之间，成为抽象媒介的还是虽然陈词滥调却又无可取代的“爱”——以“可是我爱你”为题眼的《安全降落》，可能是表情银行生涯中最能触动人心，也最有金曲潜质的单曲。
在创作技法上，这张专辑的旋律在保持和声格调的基础上悦耳度更上一个台阶，词作也在天真和深刻之间接近着平衡。夹杂在其中的咏叹性段落让人想到了Father John Misty式的独立民谣，也贡献了这张专辑中让人第一印象最深刻的瞬间。尤其在《安全降落》中，制作上，乐队在上张EP的合成器探索之上又加入了丰富色彩的单簧管、bongo鼓以及Fiona Apple式的日常生活声响采样，通通保持在中文流行音乐影响之外的编曲均衡感，都为这张专辑保持了表情银行一向以来的广阔视野和细腻肌理。
7. 后生阿豪：6.5分
没有人应该去怀疑表情银行音乐里的独创精神。这张专辑中的每一首歌，即使打动不了我，歌曲中在编曲上的设计，甚至有时候是匪夷所思一般的设计，也足够让我把拇指从快进键上移开并继续听下去。这张专辑中原教旨般的原创精神，可以让每首歌轻易通过任何查重程序，如果所谓的音乐查重程序真的存在且是有意义的。然而，这样的原创执念如果执行到极端，难免会有本末倒置的效应。
打动听众的创作方式有无数条路可以走，很令我自己感到惋惜的是，这张《狗日子》在每一条路上似乎都做了尝试，而每一条路都没能完全走通。无论是中英双语的歌词，还是隐喻与直意相互穿插的文字，再到天马行空一般的旋律走向和明显展现出功底的编曲与制作，虽然每一部分都有有趣的地方，但听完之后我只感到音乐本身的趣味，但无法感受到音乐与我有任何关联。创作者似乎并没有兴趣与我对话。
当然，以上的这些讨论都不重要，只要表情银行在创作这张专辑的时候真的有乐在其中，且他们对于只有少数人能与他们的音乐产生共鸣这件事情完全预见且可以接受。我觉得艺术创作之所以会存在老掉牙般的定式，必定是因为这些定式在打动观众这件事情上经过了无数次的考验。如果愿意自己的音乐创作击中更多人，也许适当的中和未必是坏事。但唯一一个可以考虑弃掉的是英文歌词。这个创作表达的门槛真的比绝大多数中文创作者想象的要更高，即使是对于可以熟练使用英文交流的两位而言。
8. 表情银行是AI吗：6.5分
首先，表情银行作为现在为数不多依然在钻研“如何做出好听流行乐”的国内独立乐队，是值得给他们申请一个“非遗传人”称号的。
其次，深夜聆听这张专辑，瞬间让我联想起雷光夏《黑暗之光》的美好，都是温柔细腻的气质型作品，雷光夏更偏于回顾生活的诗人回忆录，而表情银行则更像是一首波涛隐于背后的粗涩情诗。说粗涩，是因为表情银行的词曲能力一向不算突出，反而算是阻碍这只乐队前进的最大短板。词曲不够，编曲来凑，一直以来，表情银行的编曲在国内都算得上是独具匠心，刻意避免落入各种大俗套里，偶尔的灵光乍现，有点蓮沼執太フィル的味道，在编排及驾驭丰富音乐元素的同时尽力避免繁杂混乱，显得融为一体的轻巧灵动。但相较于蓮沼執太フィル的作品，在旋律和律动上，尤其是律动显得蛮呆的，尽管独具匠心，太匠气味也过重，缺乏自由自在、动起来的趣味感。
思雨一直是我认为国内最会唱歌的女主唱，所以我一直对表情银行算是带有粉丝滤镜的。但很遗憾的是，表情银行一直没发挥出她的优势。我记得第一次看16mins（表情银行前身）的音乐节演出时，我就震惊于思雨的表现力，感慨这乐队怎么有这么个厉害的女主唱，特别是在小舞台被各种稀烂乐队演出糟心的情况下，思雨的歌声，堪称是天籁降临人间。之所以说没发挥出思雨的能力，是因为我再一次被思雨震惊到，是在发光曲线的《灰烬霓虹》中，思雨一开口我就开始搜创作人员表。思雨的声音充满沉稳的力量感，又聪明地将这种力量处理得隐而不现、即将爆发前的乌云压城城欲摧的状态，完美契合晦涩难懂、荒诞不经或曰不知所云、拆解表达的歌词，与整首歌里高昂的小号交错辉映，由此这首歌也成为我整张专辑里最喜欢的一首。之所以说表情银行没发挥出思雨的长处，还是回到了上一个问题，表情银行的songwriting能力确实是个短板，在很大程度上，思雨是依靠自己的人声在处理或掩盖旋律问题，不管怎么不好听的曲子或难搞的歌词她都能找到恰当的方式唱出来，听起来既不费劲，同时也隐约动人，要是换一个普通的主唱，表情银行的好听程度估计可以直接打个半折。
所以这张专辑好听吗？是好听的。这种好听，是听了之后记不住的好听，如隔靴搔痒。我听了这张专辑几十遍，但并没有记住其中哪怕一小段歌词或旋律。每次点击播放按钮，都是一次全新体验（苦笑）。更严苛一点来说，这张专辑是没意思的，无法激发人不自觉的兴奋感，也无法令人获得强烈的满足感，就像我因为冲动消费而购买的一些好看物品一样，快递在家躺了很久，却一直连拆开包裹的欲望都没有。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这张作品，有点像目前引发争议的AI作画，是好看的，舒适的，富有包容度的，也能契合人们的日前诉求（抚慰人心），但归根到底，艺术服务的是人的问题，而不是技术的问题；是创造力的问题，而不是技巧的问题。
然而，在目前垃圾成山的国内独立音乐环境里，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本期编辑：JoeZ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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