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列》:母亲的决裂
毋庸赘言,椎名林檎不管是对歌曲时长的把握,还是歌词方面的考量,都体现出她一以贯之的“对称美学”以及强烈的仪式感。《加尔基》这张专辑,在我看来是便是贯彻个人美学思想,最具个人风格的佳作,也是了解椎名林檎音乐魅力与独特美学的必读之作。
需要强调的是,尽管椎名林檎在之后的采访中曾坦言到:(歌詞に)とくに深い意味はない(歌词并没有什么很深的意思)。除开自我嘲弄与揶揄的成分,这首作品的意义和价值不会因此而减弱。 在进化论的角度看来,母体与胚胎存在着一种竞争关系。
最近研究表明,人类胎盘中存在该逆转录病毒基因编码的蛋白质,表明该蛋白质在防止孕妇免疫系统排斥其胎儿方面起作用。从免疫学观点看,孕妇会将胎儿视为异物,所以会对胎儿产生排斥反应。灵长类动物的胎盘结构特殊,其它哺乳动物胎盘的子宫面平整,而灵长类动物子宫却象树根一样长入母体子宫内膜,并布满网状血管,与母体子宫有广大接触面,易引起母体免疫系统对胎儿的排斥。为让母体容纳胎儿,必须有某种机制抑制母体的排斥反应——《母体耐受胎儿的新解释》
大多数哺乳动物的胎盘被母体内的一层细胞屏障包围着,这层屏障让母体能够控制胎儿的营养供应。但对于人类和其他少数物种来说,胎盘实际上直接进入了人类的循环系统中,能够直接获取血液供应。胎儿与母亲既形成了一种共生关系,又形成了一种寄生关系。
同时,对于母亲而言,所谓的生育行为也面临着极大的风险,俗语常说在“鬼门关面前走了一遭”。特别是在医学条件尚不发达的封建时期,母亲难产而死,或是因生育而引起的并发症而离世的更是普遍,以至于成为各时代文学上的常规设定。
《葬列》就是站在母亲的视角下展开的。当母亲拒绝生育,准确来说是拒绝即将出世的孩子降临人世时,孩子以“出生的意志”进行召唤和质询,企图冲破母体的束缚——“氧气正准备被抽干”“尸体也尚未成真”。
母亲的拒绝,不是拒绝孩子,是对她所面对世界的正面否定。母亲作为“生育的源头”,是一切转动的基础,也是全人类的诞生始源。世界对于母亲而言是一种客体对象,从子宫到乳房再到双手,人类被母亲所涵盖,也被母亲所对象化。
在词语的结构与人类学习语言的过程中,母亲就已经先验的成为一种亲和的,可接近的对象。然而世界在被母亲生育出来后,就如同盖亚与乌拉诺斯,伊邪那美与伊邪那岐的关系一样发生了变化。子嗣被不断地捕捉,投掷进世界父亲的框架中,并将生育被视为一种权力,自反性地成为产生权力的机器,树立起林林总总的原则。
对于母亲来说,生育只会是极端痛苦的,变成一种宿命式的轮回不断的重复,孩子的出生只不过是又重新捕捉一个无辜的灵魂堕入“轮回的业障”中,逐渐变成另一种排他物。基督降临,背负起原罪的十字架独行。
母亲在某种意义上就是那不断降生耶稣的上帝,只是她与她的孩子们的链接已经断裂,被世界所阻断。每一次的生育也只是一次痛苦的重复,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有种排泄的意味。母亲的生育痛苦不再有其他的意义,变成了生育—被捕捉,为世界提供源源不断权力。
在此,母亲与尚未出世胎儿之间存在的寄生关系,决定了当孩子降落,而母亲选择斩去自己的养分供给而生的“另一半”——孩子时,某种意义上意味着母亲自我身份的真正回归,以及对所谓世界规则,生物繁衍的反叛,而代价是对孩子生命意志的抹杀。
这种抹杀绝不是生理意义上的“杀死”,而是对于母亲这个限定身份词中生育意义的又一层改写——“没有桃花源,那我来造一个”